從段裏到隊,我沒回工班,直接去了俊傑住的鐵工房。他坐在床邊發傻!我心裏一下子有點發酸,感到他一個人在一邊好孤獨,今天應該叫他一道去縣城逛逛,我心裏一陣內疚,以後要注意多抽時間跟他玩。他問我今天到縣城瘋了一天,都買啥子了。
你和揚大芳說的話一模一樣。看來你倆真是心有靈犀呀。我把包遞給他說,都在裏邊。
他拿出球鞋說:“回力牌的,不錯。”又把運動服抖開,“這個橄欖綠最適合裁判穿,別致,穩重,嚴肅,讓人有畏懼感。”
他拿著報紙包著的東西問我,可不可以打開。
“當然可以。其實我也很好奇包的是什麼東西。”
“一條金沙江煙。不是你買的嗎?”
“我離開時,她從箱子裏拿出來裝到包裏的。”
“你發財了,哪裏來這麼多錢買這麼多東西呀?”
“今天全是莎莎花的錢。一雙鞋五塊四,一套衣服二十一,這條煙多少錢我不知道啊!”
“二塊八”。俊傑說我知道。
“加起來二十九塊二,已經超過一個月工資了,這個莎莎從家裏帶來多少錢呀?對你真啥得呀!我都快嫉妒死了!”
“她叔叔寄的一百元錢過來,說是她在大學打工沒結賬的工資。”
“哦!她聽大芳說處裏快開運動會了,組委會聘請我去當裁判,她看我這一身衣服太寒酸了,所以給買了這套行頭。不過,發工資後我會分期還給她。”
“我倆打個賭,如果她要了你的錢,我給你買二份二毛五的菜你吃,如果她不要,你打二份二毛五菜給我吃,敢不敢賭。”俊傑篤定我不敢打賭。
“這有什麼不敢賭的呀!即使她不要我還錢,我也會想辦法給她買東西,我肯定不能白要她的錢。”
“這我倒相信。”俊傑說。
哦!楊大芳問我,你怎麼沒跟我們一道去縣城,看來她隨時都在關照你喲!我看俊傑一副高興的表情聽我講話。
他問我,還說什麼了?
她問你想不想她!
“去你的吧!二球貨才會說出這種話,鬼相信!”
“你最好還是要主動點,幹脆下個星期約她到縣城逛一圈。隻有多接觸才能培養感情。”我說道。
“那是我們這邊一廂情願。我還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
“多了解不就知道了嗎!需要我和莎莎配合,隻管說話就行了。”
不早了,我怕超過十點回去會挨批,提著兜子就準備走。這些東西在班裏一露麵,肯定要鬧翻天,幹脆放在俊傑這裏,用的時候再來取就是了。他把兜子掛在牆上後,我說,要抽煙自己拿哈,我走了。
不知是誰惹怒了天老爺,一連下了十天的小到中,中到大的雨。插入地下的床柱子開始發黴,長出指甲蓋大小的白色小蘑菇。衣服,被子都快擰出來水了,濕巴巴的。
這周又輪到我們班上大夜班了。頭一個班下來,工作服還是濕的。第二天又要套在身上了,渾身不舒服。沒有太陽,沒有可換的衣服,沒有可換的水靴。再難過也得穿啊!這時自然懷念起當代課老師的生活,雖然待遇差點,但每天晚上可以安安穩穩的在床上睡覺,從這點來說,確實比當鐵路工人舒服多了。現在是自己種下的苦果隻有自己咽,無可奈何,任何人都幫不了你。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自嘲地苦笑了笑。
濕漉漉的長統靴,比濕衣服更頭痛。帶泥漿的鞋底裏無法洗淨,瀝幹。再潮也隻能將就用著。咬著牙,把腳慢慢伸進去時,碰到又濕又粘又涼的靴底時。腳本能地往回一縮。再次放下去,一股涼氣從腳心竄到頭頂。渾身一個激靈,心一收縮。牙齒直打寒顫。另一隻腳再也不想放進去。
想起陳大哥說的,變了泥鰍就不要怕糊一身泥。保爾在冰天雪地那種奮鬥場麵在腦中一閃而過,一股勇氣提起來,戰勝了懦弱的心裏,把另一隻腳猛的插進膠靴裏,好像也沒有第一隻腳下去那麼難受了。也許是先下去的腳,已經把泥水溫熱了。思想上的恐懼心情鬆懈了,一鼓作氣,咬住牙,把濕漉漉的工作服也順勢套在了身上。
“呀!好痛快!”
“真他媽的過癮!”
有的嘴裏發出嗞嗞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各種感歎。以不同的方式發泄出來。
從下半夜二點開始,人就開始晃晃悠悠了。我吸取事故教訓。趕快拿出煙來點著提神。隻要還在幹活。就決不能迷糊。可是一停下來。遇到水溝躺水溝,見到木頭就靠著木頭睡。哪顧得上泥呀,水呀,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