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製衡(1 / 1)

一身戎裝,桓溫身上的盔甲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我暗中打量這威赫一時的大將軍,這野心勃勃的一代梟雄。

國字臉,濃眉大眼,長髯及胸,黝黑的麵孔上生著一雙瑩蘊深沉的大眼睛,盡管此刻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也沒法掩飾他內心的殺機,何況刀斧手正在軍牆外待命,隻要桓溫一聲令下,隻怕謝安和王坦之那小子就會被剁為齏粉,我暗自捏了一把汗,這桓溫一身殺伐之氣,如果說他不是一流高手,打死我也不信,何況暗中還有高手環伺。

但桓溫似乎有所顧慮,不敢動手,他自己不動,暗中那些氣機也不敢動,我運力破除了內息中的滯礙,足足花了數十息的功夫,差點沒累得癱倒在地上,饒是這樣,汗水也早已濕透了長衫,貼在身上濕噠噠的,格外難受。

謝安那小子倒像是胸有成竹,坦然道:“我聽說諸侯有道,守衛在四鄰,明公哪裏用得著在牆壁後麵安置人呀!”

桓溫麵有愧色,下令刀斧手退下,拉著兩人進了大廳,我趴在遠處的草叢裏,把耳朵貼在地麵上,此刻軍帳十裏範圍內的動靜都盡在我耳中了,這是妖族自帶的天賦,傳說地獄諦聽也有這種能耐,但和我們相比隻怕也是小巫見大巫,如果修煉到極致,我們甚至能聽到過去未來的聲息。

此刻四下靜悄悄的,隻能聽到馬匹噴鼻聲,士兵竊竊私語聲,小鳥撲棱翅膀聲,潺潺流水聲,軍帳裏似乎被桓溫那小子布置了某種禁製,他們說話的聲音總是甕聲甕氣的,聽不真切。

大約一刻鍾功夫,三人邁步走了出來,謝安神色自若,桓溫臉色沉重,王坦之仍然戰戰兢兢的,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他們拱手道別後,桓溫不久就下令大軍撤退了。後來我幾次問謝安他們談了些什麼,那小子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一笑置之。

這年三月,桓溫病重,請求朝廷對他加九錫,謝安拿到奏表後反複修改,直到桓溫那小子病死了還沒改好,最後隻好不了了之了。

桓溫死後,謝安升任尚書仆射,總領吏部事務,加後將軍,與尚書令王彪之一起執掌朝政。有一天謝安跟我說他曾經夢到自己坐上桓溫的車駕,這似乎是某種預示,我隱隱覺得不安,但始終不知道為什麼,直到許多年後謝安被朝堂猜忌,病逝建康。

朝廷命謝安總領中書事務。為了緩和矛盾、穩定政局,謝安用桓衝都督徐、豫、兗、青、揚五州諸軍事和徐州刺史,鎮守京口,後又轉任都督七州諸軍事,兼荊州刺史。大家對桓衝雖有猜忌,但總體還是達到了謝安設想的“荊揚相衡,則天下平”的目的,共同對付北方的前秦政權。

同年,謝安兼任揚州刺史,朝廷允許謝安可帶甲仗百人入殿。當時,孝武帝開始親政,升謝安為中書監、驃騎將軍、錄尚書事,謝安堅決辭讓了驃騎將軍之職。當時天象失常,大旱連年,謝安上書主張複興衰敗滅亡的侯國和貴族世家,尋找晉初開國功臣的後代加以封賞。

太元二年(377 年)七月,朝廷加封謝安為司徒,他所統轄的後軍文武官員都配上高級府第,謝安辭讓不受。朝廷又加任謝安為侍中、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及幽州的燕國諸軍事、假節。當時,前秦在其君主苻堅的治理下日益強盛,晉軍在與前秦的交戰中處於劣勢。同年,因廣陵缺乏良將防守,謝安便不顧他人議論,極力舉薦自己的侄子謝玄出任兗州刺史,鎮守廣陵,負責長江下遊江北一線的軍事防守。謝安則自己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軍事,總管長江下遊。謝玄不負叔父重托,在廣陵挑選良將,訓練精兵,選拔了劉牢之、何謙等人,並訓練出了北府兵。

太元三年(378 年),前秦征南大將軍苻丕率步兵、騎兵七萬人進攻襄陽。苻堅又另派十萬多人,分三路合圍襄陽。襄陽守將朱序死守近一年。次年(379 年),襄陽城破,朱序被俘。苻堅又派彭超圍攻彭城,秦晉淮南之戰爆發。謝安在建康布防,又令謝玄率五萬北府兵,自廣陵起兵應敵。謝玄四戰四勝,全殲秦軍。

謝玄那小子小的時候就和我比較合得來,喜歡讀詩經中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和他姐姐謝道韞一樣,是個性情中人,如果不是謝安舉薦他,或許一蓑煙雨任平生對他來說會是更好的結局。

但身處亂世,誰又能獨善其身呢?即使“訏謨定命,遠猷辰告”的謝安怕也沒法超然物外吧。

有時我會望向大荒的方向,我對大荒的記憶終究還是漸漸模糊了,星空流轉,莊子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那些逝去的人啊,曾經的風景啊,也漸漸地模糊起來,那些歸隱山林書海探尋大道的人們此刻又在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