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西洲(1 / 1)

桓衝病死了,有人提議讓謝玄擔任荊、江兩州刺史,被謝安一口否決了,他擔心桓氏失去荊、江二州的職權會不滿,但他又擔心桓氏難以控製,於是任命桓石民為荊州刺史,桓伊改鎮江州,桓石虔鎮豫州,使三桓統轄三州,彼此無怨言,各得其所。

太元九年(384年)八月,謝安起兵北伐。東路的謝玄率領北府兵自廣陵北上,一路收複了兗州、青州、司州、豫州,中路和西路的桓氏則出兵攻克了魯陽和洛陽,並收複了梁州和益州。至此,淝水之戰前秦、東晉以淮河-漢水-長江一線為界的局麵改成了以黃河為界,整個黃河以南地區重新歸入了東晉的版圖。

自古功高震主,當時專權的是司馬道子,那家夥是個野心勃勃專門喜歡煽風點火的家夥,趁機捏造罪名陷害北伐有功的人。

那天,皇帝召桓伊宴飲,謝安坐陪。席間,桓伊召來家奴吹笛,自己撫琴唱道:“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朦》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唱的慷慨激昂,謝安聽得淚流滿麵,打濕了衣襟,我幾次提醒他都沒理會。一曲終了,會廳上鴉雀無聲,有人麵有愧色,有人惶惶不安,謝安卻自顧自越席來到桓伊身邊,捋著胡須說:“使君的演奏真是出神入化啊!”

謝安說他想回東山,最近幾乎每天都會念叨一遍,大家都有些不耐煩,此時我也已經老態龍鍾了,甚是思念那段無憂無慮浪蕩山水的日子,就跟他說:“那就一起回去吧”,於是他開始找一些托詞交權,出鎮新城,攜帶全家前往,我們開始製造泛海的船隻和裝備,打算等到天下大體安定後,就從水道回東山。

但謝安病了,病得很重,獲準回建康治病,快到西洲門時他突然感歎壯誌未酬,悵然道:“從前桓溫執政時,我常常擔心不能保全自身。忽然有一天夢見自己乘坐桓溫的車駕走了十六裏地,看見一隻白雞後停了下來。乘坐桓溫的車駕,預兆將代替他執掌朝政。十六裏,從我執政到今天剛好十六年了。白雞屬酉,如今太歲星在酉,是凶兆,我這一病大概再也起不來了!”。

這年十月謝安病逝,他的東山是再也回不去了,看著為他哭泣的家人和朝堂文武,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遺憾,“他是沒法回東山了,那就由我這老而不死的代他回去吧”。

一路上風輕雲淡,天氣比往常都好,秋霜染紅了路邊的楓葉,遇到山坡時我就停下來坐在樹下,回想過往的點點滴滴,看著路旁的馬車滾滾駛過,看天上白雲聚散,一時內心說不出的寧靜歡愉,這樣的時刻是多麼難得啊,能夠像樹一樣在大自然中慢慢長大,再慢慢死掉,沉入無盡的睡眠豈不快哉。

我挪到山腰一棵火紅的柿樹下,摘一個果子吃下去,甜美的滋味侵入心脾,然後躺在白石上看雲卷雲舒,不知不覺睡著了,我又夢見那些荒誕的快樂的東山隱居的日子,王羲之寫出天下第一行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