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呢?”王夫人回了院子,叫來貼身丫鬟福音給自己揉捏腿腳,歪靠在榻上半闔著眼問道。WWw.YaNkuai.com
福音小心地回道:“老爺從外書房回來後就去了趙姨娘那兒,聽說環哥兒鬧肚子。”
“哥兒鬧肚子不請大夫,卻巴巴地請老爺。”王夫人臉上一陣扭曲,手指不自覺地摳著底下的靠手,指甲刮過木漆發出細微的響聲,福音心中害怕,卻低著頭不敢流露出來,心中打定主意盡早將金釧兒給教出來,好贖身出去。
“你去……替我請馬道婆進府一趟,外頭有人問起,就說我要請她消災。”好一會兒,王夫人方平下心中恨意,淡淡地吩咐著,微垂的眼瞼,平靜的表情,真有一種慈悲菩薩的樣兒。
“是。”福音繼續給她揉捏著手腳,等她漸漸睡了方退回自己屋子,收拾了一下出了府門。
晚上,馬道婆在福音的帶領下悄悄從角門進了賈府。
馬道婆繞過東路花園進了王夫人院子,又進了偏房。偏房不如明間寬敞,一溜的多寶櫃、箱籠、高腳椅,腳踏……又全是老檀木製的,瓷器及金玉擺件盡管不多,卻都是福祿喜慶描金嵌寶的貴重樣兒,擱在一起顯分外沉悶。王夫人端坐榻上,暈黃的羊角宮燈照映在她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凝造出一種古怪的情緒氛圍來。
馬道婆一點也不怵地給她行了個禮道:“不知道夫人叫老婆子過來有什麼吩咐?”
王夫人揮了下手,打發了福音金釧兒幾個出去,才追究道:“馬道婆,當今我花了好大一筆銀兩請你下了咒術,你到底辦成沒有?”
“辦沒辦,夫人不也見到了嗎?”馬道婆翻了翻三角眼,“不然夫人是怎麼牢牢抓住了理家之權的?”
張氏病死後,賈赦痛苦自責,漸漸沉溺女色,續娶的邢氏出身低,不適應榮國府的規矩,很快失了賈母的歡心,認為她上不得台麵,大房從此失去當家作主的中饋之權。
王夫人氣急道:“可現在大房的賈赦賈璉都好好的,半點貪花好色的跡象都沒有。”
“……那是因為有人破了法。”馬道婆直接擺明白了,“‘桃花障’這種法術的陰毒之處在於給人改性換命,磨去人的剛性,缺點是耗費時間太長,一但出現差錯便會功虧一簣,不可複製。夫人給了錢,老婆子辦了事,可中間有人破了法術,這就不是我的事兒了。”
“有人破法?”王夫人猛然站了起來,臉上閃過驚慌之色,是誰?“是誰?”她看向馬道婆,眼中一片狠厲,那人知不知道是自己使人做的法?
馬道婆點頭,“是這樣,而且破法之人道行不在老婆子之下。”半點不提法術反噬,波及賈寶玉之事。
王夫人臉色陰沉,眼光閃爍不定,半晌決意道:“我再給你一筆錢,這次我立刻就要他們的命,立刻!”
“夫人幹脆去藥房買砒霜得了,找老婆子做什麼。”馬道婆也是修道的,盡管修的是些偏門邪術,卻也不願手染鮮血,否則出了事,官差查上門,她有通天的法術也逃不出王朝法網。
“你怎麼知道我沒想過。”王夫人睨了她一眼,寒聲道:“我要永絕後患!我要的是無藥可救的毒,我要的是身死魂消!”
馬道婆眯眼看她,真沒見過比她更毒的婦人。“當年我在楚地收集煉製桃花障的材料時,無意中得到一種毒草,名曰水莽,蔓生,似葛藤,開紫花,像扁豆。人們如果誤吃它,會立即死亡,成了水莽鬼。這種水莽鬼到了陰間不能輪回轉世,必須等到再有被水莽草毒死的人才可以替代它。”
魂飛魄散,說得容易,這種事太損陰德,除非是魔修,不在乎天道報應,否則誰會去幹這種不報應到自己身上也會報應到子孫後代身上的事?!
立死?不能輪回轉世?王夫人聞言眼睛一亮,“這種草好。不過,它的味道會不會——”
馬道婆知道她的意思,說道:“桃花江一帶旅店常用花草熬湯,給旅人解熱毒瘴氣,有些人為了讓自己成了水莽鬼的親人脫身,常常借著在路邊開茶店的工夫,給旅客用水莽草熬的青草茶喝,這種草熬出來的湯茶,清甜微甘,用銀針也測不出毒性。”
“好,就要這種水莽草。”王夫人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匣子,打開鎖,從中拿出一張銀票遞給馬道婆,“我什麼時候能拿到水莽草?”
馬道婆拿過銀票,三角眼掃過上麵的數額,嘴上勾出一個滿意的笑。將銀票收好後,她神神叨叨地念了幾句,從袖子裏抽出一大截蔓草,上麵開有紫花。“拿去,段水莽草夠好幾個人用了。”
“不能將它處理成粉末嗎,這也太顯眼了。”
看在高額銀票的份上,馬道婆又顯擺了下自己的本領,施了個法術將水莽草化成了綠色粉末,裝在一個瓶子裏。“雖然有點顏色,不過勝在沒有嗆人的異味,放湯裏茶裏點心裏都不會有問題。”
王夫人這次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