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明白,憑她在這府裏多體麵,也走不出這門兒去給兒女相談親事的,至於靠賈政?她心裏更沒譜兒。
隻是她的一番心思說給探春聽卻反而惹起她的逆反心理,活似她不上門巴結林家就過不上好日子似的!
隻是給嫡母侍疾說出去好聽,日子卻著實沉悶,她既想做好了博王夫人的歡欣就不能事事依靠丫環婆子幫手,探春雖是庶出,自小卻也是錦衣玉食養大的,除了女紅練字,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真正服侍起人來才知辛苦也罷了,主要是沒人說話、不能出屋門、日日聞著藥味的日子是那樣難捱。而王夫人對她,一時的慈愛倒是裝出幾分來,日日夜夜的,卻沒那個耐心,更兼她本身也無甚才情,探春待在她身邊既沒能說上幾句話拉近彼此感情也沒能學到什麼道理,日子過了三五天便有些煩了,想著趁這個機會回到榮國府也好。
回了榮國府,發現每個人都是喜洋洋地滿臉帶笑,一問,原來不僅為了林家大喜,還為了賈璉夫婦的回歸。迎春高興道:“嫂子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哥哥覺得身邊沒個長輩照顧不好,就將嫂子送回府了。”
“呀,那可要恭喜二哥二嫂了。”探春笑盈盈地,“最近好消息一出接一出地。”
“是啊。”這可是她親侄子侄女呢,迎春一臉地期待,跟著想起了李紈和賈蘭,問道:“二嬸的病好些沒有?你回去有看到珠大嫂子麼?”
探春一頓,“母親的病好些了,每天大嫂子都去給母親請安我自然見到了,隻是母親精神不大好,沒見大嫂子。”
王夫人對李紈的冷淡與苛刻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可李紈對王夫人除了麵上的規矩,又何嚐有什麼孝順恭敬之心?賈珠的死,已在她們婆媳間劃下永難彌合的裂天之恨。就連賈政,麵對耽於安樂不思上進的寶玉以及仍是稚子的賈環,想起出色的長子,心中未嚐不怨她們兩個,也因此在對寶玉失望之後開始起了扶持趙姨娘、培養賈環的心思。他對賈蘭或許也有心,隻是賈蘭還小,中間又隔了個李紈,也是有心無力。
迎春多少知道一些,默了半晌,轉開話題,“你快回去吧,一會兒我們就走了。”
“那我先回去更衣。”探春笑了笑,帶著侍書回了自己的屋子。迅速地換了件蔥綠色綾襖,下麵是八幅鵝黃綜裙,頭上重梳了個單螺髻,鬢處插了幾朵掐絲珠花,耳上又戴了對紅珊瑚葫蘆墜子,由於她身材長挑,看上去倒比黛玉長了兩三歲的模樣,有著少女風華了。
“姑娘,我們帶什麼禮物給林姑娘?”侍書問道。
探春遲疑了下,道:“你將我珍藏的那套顏魯公拓本拿出來吧。”
“是。”拓本並不難得,難得的是探春因喜愛書法,多年下來竟湊齊了顏真卿的一整套碑石拓本。侍書從右邊洋漆架下的櫃子裏取出了一個紫檀盒子,仔細地拭了拭,打開察看,東西完整無缺。
出了門臨上馬車才發現,去林府的人還真多,除了她們姐妹三個,還未家去的薛寶釵也在列,她對同車的探春笑了笑:“哥哥已送了厚禮過去,不過我想親自跟蘭妹妹道喜。”
“同是姐妹,應該的。”
不管私底下怎麼羨慕嫉妒恨,做為大家子親戚姐妹,麵上的禮節不能不到,何況她們身後還有家族親人要顧及。
不見賈母都帶著寶玉一起去麼?!
利益高於一切。
對於賈母來說,林海在朝中的權利地位,林家如今又與皇家攀了親,出了個板上釘釘的鐵帽子親王妃,幾代富貴是跑不了的,既然這樣,她也不必端著架子等甄氏低頭,與幾個外孫培養感情才是緊要的。
賈赦給她辦七十五歲大壽,她本想甄敏要是過來,她就要在眾賓客誥命麵前折折她的威風,好讓她知道她一個繼室還須尊重元配的娘家,照顧好林赫黛玉他們才是本份。哪知林家隻林海和黛玉帶了賀禮過來,甄敏和蘭禎以準備大選為由沒過來,讓她失望不已。
世襲罔替的親王爵,也隻有開國時的端親王和儀親王兩個,以下的皇子皇孫,隻有建立了不世功勳的才可能多襲一代兩代親王爵郡王爵,其他的隻能一代一代降級襲爵。
端親王妃的嫡親妹妹,她能想象黛玉的身價會提升到何種程度,這給了她一種緊張感,想做最後一搏,薛家是有錢,但天底下有錢人何其多,比得上“權、貴”二字嗎?權貴之家想碾死一個富商,易如反掌。
以金錢維持的靠山,在權勢麵前,脆弱如同薄紙,不堪一擊。也隻有王氏才會覺得薛家好。雖然,薛寶釵也不錯,不過哪裏比得上黛玉,既是她嫡親外孫女,又出身清貴,至於錢財,林家幾代列侯,人丁單薄,不提林家產業,光幾代主母的嫁妝就夠蘭禎她們幾個一輩子花費不盡了。
不久,馬車到達林府。
果如賈母所料,林府門前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探春透過簾縫看到吃了一驚,都是些達官貴人,林家煊赫至此麼?
聽說賈母到了,林海和甄敏隻得向賓客告了歉親自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