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校長看出了她的難以決斷:“這有啥難以揪心的,哥來找你,應了就是。平時哥可找過你辦過事?這次的事是大事,關乎一個人的命運,不,是兩個人,甚至是三個人或者更多人的命運。”
康瑞君抬起頭:“有那麼嚴重?”
陸兆鐮點點頭。
“到底是啥事那麼嚴重?”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兩人一路無言,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七拐八抹來到東陵鎮,可這裏並沒有陸兆鴻。陸兆鐮問了幾個人,最後才知陸委員下鄉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並不知道。因為無法聯絡到他本人,康瑞君與陸校長隻好坐在一棵大樹下的石凳上等。
康瑞君看了幾眼陸兆鐮,終於按耐不住:“哥,到底是什麼事嘛?是不是關於吳老師的,要不然你也不會親自來找兆鴻哥。”
陸兆鐮從袋裏把信封掏出來遞給康瑞君:“你不是外人,拆開看看吧。”
康瑞君拆開信封看到內容,沉思之後抬起頭:“哥,吳老師的這種情況她做的是對的,但現實往往不隨人所願,如果離不掉對她來說將是最慘的,會影響到很多人,包括你。”
陸兆鐮的眼神盯向她看:“你知道了什麼?”
“我啥都知道。”
一臉平靜的陸兆鐮更加平靜:“不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柏智宸死辦事的那晚,我在門房裏見到過吳老師,她餓,讓我給她送吃的,我見她肚子很大了,懷孕了,大月份哩。隻幾句話我就知道了,雖然她未承認,但我知道她懷的是你的孩子。”
陸兆鐮把目光望向遠處的樹梢,不無感慨的說:“世上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誰種下了因誰就要承受所結的果。”
“哥,我早想找你談話哩,你應該擁有婚姻哩。上一段實在不行,那就開啟下一段哩,何必苦苦死守,這樣做,不是事呀!”
陸兆鐮:“你不懂,不是所有的遇見都可以隨遇而安,在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是誰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隻有自己明白。很輕易就忘記了過去,不是人哩。”
“關鍵是呂嫂子她已經不願和你生活在一起哩,這是事實。七年的事實,苦苦等待有意義嗎?不如快刀斬亂麻,吳老師離了,你們馬上在一起過。一樹梨花壓海棠多好,絕對令人羨慕。”
陸兆鐮馬上不入心的惱怒:“就你嘴貧,什麼快刀斬亂麻?一樹梨花壓海棠,用詞得當嗎?”
康瑞君笑了:“嘻嘻,我也不知得不得當,我沒有學問,這句話,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然後記下的。”
“今後可不敢再說。”
康瑞君正色道:“吳老師是可憐的人,為了你失了身懷了孕,賭氣嫁給柏世俊。此人一無是處,鋃鐺入獄。吳老師鬼使神差沒有明確目標的情況下,卻懷了你的孩子,這種犧牲精神俺可從來從未聽說過,母豬原也從來沒有過先例。試想,一個女人領兩個孩子沒有經濟支撐,後來絕對會淒淒慘慘。”
話語說到了問題的症結上,陸兆鐮校長開始一臉的凝重:“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呀!人們為什麼要平白生出那麼多事端啊!”
一個健壯頎長的身影在眼前晃過,那個人走過去又走回來,是陸兆鴻,他驚訝的看向兩人:“你倆啥時候到的?咋就坐在這兒了呢?”
倆人同時站了起來,陸兆鐮彬彬有禮:“我找你有事哩,等了大概有個把鍾頭吧。”
陸兆鴻看向康瑞君,目不轉睛,康瑞君微微低著頭不言語。看康瑞君瘦了,陸兆鴻心中掠過陣陣難過:“瑞君,你咋不說話?”
康瑞君抬起頭:“虎娃哥讓我陪同他來找你,說有重要的事要與你商量。”
“哦,”陸兆鴻看向陸兆鐮:“到屋裏說吧。”
三人依次走進陸兆鴻的住處,康瑞君搶先為二人倒了茶。陸兆鐮把吳秋怡寫的信遞給陸兆鴻,陸兆鴻馬上拆開看了內容,表示不解:“什麼離婚,懷孕,找我,不懂。”
陸兆鐮剛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處開口,康瑞君看出了他的尷尬,馬上搶先說道:“吳老師已經懷孕,快要生了,她現在與柏世俊離婚,訴訟書送到的時侯,柏世俊已經知道吳秋怡懷孕了,他不同意離婚,所以就來找你,讓你想辦法。”
陸兆鴻更為不解:“吳老師懷孕了,柏世俊不願離婚,是很正常的呀,既然懷孕了,還離什麼婚呀!”
康瑞君站了起來,有點急切:“關鍵問題是這個孩子不是他柏世俊的。”
緊緊盯住康瑞君不放的陸兆鴻頓時吃驚:“不是他的是誰的?”
康瑞君坐回原處,不好意思說出口。陸兆鐮發話了:“這件事非常棘手,你應該知道吳老師是為了我,才失身柏世豪,賭氣嫁給柏世俊的。你也應該知道柏世俊的為人,吃喝嫖賭,樣樣占全。吳老師和這樣的人怎麼在一起生活?柏智宸死,你也看到了,柏世卿怎樣對待吳老師的。如果她不選擇離婚,讓她今後怎樣活人。直說了吧,我這次來,就是有求於你,看在往日交往的情分上,幫助一把勁,把這件事給辦了,讓吳老師把婚離掉。”
陸兆鴻站了起來,快速瞟了陸兆鐮一眼,心裏全明白了,這個肚子裏的孩子肯定與他有關。
陸兆鴻來回踱了幾步路,手背在後麵,邊走邊說:“吳老師今天的命運和我們母豬原有脫不了的幹係,兩個字“可惜,”不管處於什麼情況,她選擇離婚是對的,說明頭腦開始清醒哩。可這件事難就難在,她又懷孕,且孩子不是柏世俊的,屬於婚內出軌,弄不好是要出大亂子的。”
陸兆鐮:“就在於她能不能過,整天和吃喝嫖賭的人在一起,怎麼過日子!”
陸兆鴻看了一眼陸兆鐮:“你說的不是重點,不要避重就輕。”
陸兆鐮站起,來到陸兆鴻的跟前:“兆鴻,我這一輩子沒有求過你什麼,幹革命時期俺都是聽你的,今天來求你,希望你辦好此事,隻要能離掉婚,大家都各自安好,拜托,再見。”
陸兆鐮單手拱拳之後大踏步走出房門,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康瑞君立馬起身到門首,一手扶著門框:“虎娃哥,你等等我。”
陸兆鴻站在身後,輕柔地說:“他早料到你能留下,就一個人決意走哩。”
康瑞君躑躅之後就要抬腿去追,陸兆鴻從身後一把抱住她,這讓康瑞君立馬淪陷,這是久違的感受,這是長久的等待,她閉上眼,頓感天旋地轉……
陸兆鴻慢慢把康氏的身體反轉過來,正對自己,她閉著眼不想言語。陸兆鴻伸出雙手摟住康瑞君:“君,你瘦哩,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有抽空去看你,讓你思想有壓力哩。”
康瑞君的眥角溢出了淚水,陸兆鴻看的清清楚楚,他摟緊了她,全身心的投入。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他傾心的說:“君,你要放心,你心中的兆鴻哥永遠是兆鴻哥,他不會對你變心,任何時候。我知道你思念著我,要不然咋會瘦?我也想著你呀,天天都想。每天早晨醒來都想。”
康瑞君伸出雙手攬住了他的腰,把耳朵貼向他的胸部。陸兆鴻讓康瑞君的頭緊貼自己的胸膛:“君,你知我忙得很,忙的不可開交,忙的暈頭轉向。”
康瑞君輕輕晃動陸兆鴻的身子,嘴裏發出急切的“絲絲”聲,意思是不讓他再說話。
陸兆鴻:“誰讓你瘦了那麼多?”
康瑞君賣弄的嬌嗔:“多長時間沒在一起了,想你能不瘦嗎?吃不好,睡不好,還擔心著你的安危。”
陸兆鴻明白她未說完的話,不由地感歎:“擔心我跑了是不是?我能跑哪去?就是跑到天邊我的心還是在你身上。”
康瑞君立馬眼淚濕潤:“就是怕你跑哩,你要是真跑了,我怎麼辦?”
陸兆鴻立馬俯下身子去吻她的臉:“你傻,是不是,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從今往後不許有這樣的想法,明白嗎?”話音沒落,陸兆鴻猛的用力,康瑞君立馬投降似的滿足感:“明白哩明白哩。”
時間在此靜止,隻有靈魂產生的熱量還在灼燒各自的靈魂,是怎樣的翻江倒海,熱浪翻滾,隻有兩人知道。
良久,陸兆鴻抬起頭衝康瑞君微笑,康瑞君睜開眼看到了那張笑臉,馬上嬌羞:“兆鴻哥,你最壞哩。”
“我哪裏壞哩?”
“你欺負我。”
“何時欺負你哩?”
“連續多月不給我聯係,柏智宸死,你隻看了我一眼,也沒和我說句話,這不算欺負我?現在就欺負我哩。”
陸兆鴻放開的笑了起來:“是我錯哩,是我錯哩,是我欺負你哩,是我欺負你,我認錯行了吧!”
康瑞君:“等會我就走哩,天再黑,我也要走哩,虎娃哥,在等我哩。”
陸兆鴻把嘴堵了上去,他告訴康瑞君:“安靜的生活可能要變,全國都在推行文化革命哩。”
半個月後,吳秋怡在家與母親諞閑傳,喻洪濤律師來到了吳家巷。他神采奕奕,把一份判決書交給了吳秋怡。吳秋怡馬上一氣讀完內容,一把抱過母親,高興的像個孩子:“媽媽,離掉哩,離掉哩。”
吳母激動地看著喻律師:“太好了,太好了。”吳秋怡馬上問喻洪濤:“這判決書與離婚證同等作用嗎?”
喻洪濤笑容滿麵:“起訴離婚法院隻要是判決就會出具判決書,如果是判決雙方離婚的判決書與離婚證具有同等的效力。”
吳秋怡把判決書一扔:“我看到裏麵的內容,我提供的證據是不務正業,無感情基礎。他辯駁說我婚內出軌,但他在獄中拿不出任何證據,法院就判我們離婚了。”
喻洪濤搖搖頭:“非也,關於舉證方麵,法律對當事人的權利都做了明確規定,他有舉證的權利。這個案子我認為會二審,出呼我的意料,一審就解決了。我想這裏麵肯定有玄機,你們找很厲害的人了是吧?”
吳秋怡不置可否:“找是找哩,就是不知他可使勁嗎?”
喻洪濤對此事作了肯定的判斷:“你所找的人肯定使勁哩,不然這個案子不會審的這麼順利。本是另外一個法官,審理當天卻臨時換了一個,言辭犀利,隻兩個回合就把柏世俊整的啞口無言,低下了頭。”
7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亂趕集。就在母豬原上各家各戶分散的柿樹上的柿子發黃的時候,寧民縣農業學大寨重點項目“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全線竣工了。緊張上工一年多的母豬原男女社員終於得以舒緩一口氣,像壓在心口的一塊石頭得以清除,終於可以放鬆。
在長達一年半的時間裏,陸兆慶隊長隻要一吹口哨,就有零星的人手拿鐵鍬鍁逐個在隊巷出現。社員們站在不同的地方,人等人,等另一個人出現,形成人流奔向修渠現場。到達工地後你搬一塊石頭,我鏟一下黃土,慢騰騰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漫不經心,諞一些葷話,就這樣熬時間。熬到傍晚放工,隊長三聲口哨吹過,所有的社員離開修梁現場,你追我趕,蜂擁至並不是很寬敞的鄉間小道,浩浩蕩蕩向村子進發。這就是母豬原最美的風景線。
你仔細觀察,走走停停,你推我搡,腿短的追趕腿長的,肥胖的晃悠悠踮腳追趕幹瘦的。人頭攢動的清影絕對是最古老的農耕畫麵,也是最原始的魂魄所在。
在人群中行走最鬼的兩人當數柏世勇與柏世豪兄弟倆,兩人時常都是走在人群的最後麵,常常竊竊私語,看到有人注視,就佯裝敞開心扉的走路。
修渠伊始之初,兩人並不在熱火朝天的現場,自從柏智麟死後,也許是得到了他口述密語振興柏家的使命,讓兩人共同擁有豪壯感。一個辭去了西安教育印刷廠的工作,一個從縣城丟下早出晚歸的媽媽一同來到了原上。兩人本身就是原上的,隊長慶沒加考慮,就允許二人上工了。
沒有經過勞動強度鍛煉的兩人根本受不了搬石頭的重活,隻好眼目靈聰的在隊伍中混日子。混,對普通人來說勉強可以度日,十分工分。熬過兩天,兩人便不安分起來,偷偷靠近乘黃精靈出現過的地方,在那裏埋入一塊三角分明的石頭,尖尖的角露出在外,這就算簡單的定位了。
經過多日的踩點測量,兩人又在放工的空隙,把一根鋼釺鍥入地下,兩人認為已經做得人不知鬼不覺,逐不知兩人第一天的到來,東陵村的男女社員們就猜到兩人來參加勞動掙工分的動機不純,肯定與遷陵的事有很大的關係。
兩人的離隊與躲躲藏藏的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在人們的視線中,時間久了,兩人的存在再普通不過,兩人的目的也就不新鮮了!誰愛折騰誰折騰去,和我無關。聰明機靈的隊長陸兆慶與講究原則心存大愛的村長陸兆拓心知肚明。
兩人不動聲色,任由柏世勇與柏世豪去幹自己喜歡的事,隻要不與村裏起衝突,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兩人卻不知,柏世豪的這一折騰,一去就是十年,直把母豬原折騰的烏雲密布,烏煙瘴氣,滿目瘡痍。
就在母豬原的人民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際,殊不知原外已經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寧民縣成立了“文革委員會”,集市上悄然出現了帶紅袖章的人,縣裏某辦公室主任遭革職並批鬥遊街。消息傳的越來越邪乎,風兒無趣傳千裏,消息無腳走萬家,頓時寧民大地,街頭巷尾,議論此事的場景到處都是。人人都在議論,人人都在懵懂:革委會是幹啥的?批鬥是幹啥的?遊街又是幹啥的。
為了基於規則的垂直管理,需要實行條條框框的釋放功能,寧民縣政府決定在東陵鎮政府禮堂舉辦表彰大會,表揚一批為修渠作出貢獻的個人和群體。日期定在九月十二日,屆時“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將試驗性通水灌溉農田。告示貼在村部的東牆上,醒目又紮眼,誰看誰說:“沒有我,沒有我,也沒有我。”
村裏的幹部按照上麵的要求填表格定人選,然後上報給上級農業學大寨“灞河引水灌溉工程東陵鎮委員會”。
到了九月十二號那天早上,東陵鎮的男女社員們早早來到渠邊,居然看到柏世勇與柏世豪兄弟倆站在祖墳的舊址上等待。兩人麵部凝重,沒有與任何人搭話,社員們早已認定兩人是另類,與所有社員格格不入,沒有一個人上前與兩人搭訕。
八點三十分,所有的人看到從北麵明晃晃一道水流奔湧而來,驚喜之餘,讚歎聲剛落,水流就洶湧而至,“嘩嘩”一陣響,又奔湧而去。渠水是越升越高,最終在離渠口線二十厘米的地方持平。
按照預案,陸兆拓陸兆慶打開兩塊旱田的支渠,讓水自由地流進地裏。水濕潤了田地,呈不規則的逐漸滲透,一米,二米,三米逐漸向前漫去……陸兆拓此時揮舞著雙手,雙臂最是高昂:“成功哩,成功哩,母豬原的渠修成哩。”
所有的社員都跟著喊:“修成哩,修成哩,母豬原的渠修成哩。”
個別人把帽子摘下,擲向空中。有的人奔跑相告,群情激奮,豐友華激動地抱住了陸夢雪,任性的搖,谘意的晃,嚇得陸夢雪尖叫,慌亂中去掙脫豐友華的手。
豐友華沒有在意她的排斥,而是盡興了才把陸夢雪放下。
陸兆拓領著指定的一群人隨後趕往東陵鎮政府禮堂。
東陵鎮政府禮堂座無虛席,講台上方的橫幅寫著:寧民縣農業學大寨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先進集體和個人表彰大會。
主席台四張桌子一字排開,上麵蒙著紅布,紅布上麵一字形放著一排白色的茶缸。
十點整,表彰大會準時開始,寧民縣縣委書記雷平陽首先發表致辭<略>。
隨後寧民縣縣長高漢明致辭<略>。
最後是寧民縣農業學大寨項目灞河引水灌溉工程東陵鎮委員會主任陸兆鴻致辭:“……灞河引水灌溉工程是寧民縣縣政府英明決策,工程利國利民,是造福一方的工程,是凝聚人心的工程,是把旱田改造成良田的工程。從此,母豬原結束大旱之年顆粒無收的曆史……。”
表揚先進集體和個人,把大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每個村子都有先進集體和個人,東陵村的先進集體是陸氏一族十人組成的雷鳴突擊隊,此十人吃苦耐勞,從不怠工,屬於單一管理,特殊管理。先進個人是夏臨泉與陸夢雪,兩人被評為先進個人的理由是任勞任怨,從不諞閑傳,從不怠工,服從領導,勝任工作。
凡是領獎的人都給帶上了大紅花,每人還頒發了獲獎證書,舞台上像紅色的海洋,好不壯觀。
表彰大會結束,主持人重新站在台前,風度翩翩,文質彬彬,再次講話:“請大家不要急著回去,雷書記待會有重要的事宣布。”
正欲離去的人們隻好再次回到原坐,目光齊齊往向主席台。雷書記與主席台其他幾位大小領導竊竊私語了好一陣子才走到了台前。他的聲音很低調:“……為了防止由無產階級專政變成資產階級專政,混進文化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是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我們縣成立了寧民縣文革領導小組。為了更加把工作做到實處,今天我在此宣布:東陵鎮成立“東陵鎮文革委員會”,趙克華任委員會主任,由他組建文革領導小組。工作內容:造修正主義的反,破除一切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凡是地主分子,富農分子,反革命分子和壞分子,都是階級敵人,必須予以行為管製和監督改造,絕不姑息。”
雷平陽的話語言辭犀利,讓人不寒而栗,包括陸兆鴻在內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陸兆鴻眨著眼睛懵懂,會場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受過表揚的激進分子一掃喜悅的表情臉頓時變得僵硬,就如漆黑的夜晚,孤獨的人揚手觀望滿天的星星,所有的人都有一種預感,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雷平陽看到會場了無聲息,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轉首望向陸兆鴻,擺手示意他到台前來。
陸兆鴻會意,從容的走到雷平陽的身旁,雷書記拉住了他的手,再次向台下喊話:“大家都認識陸兆鴻吧?”台下陸續有人歡呼:“認識,認識。”
雷平陽引以為豪壯的說:“陸兆鴻同誌是我們寧民乃至母豬原的大英雄,他自幼就立下誌向,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奮鬥終生。他一生勤勞勇敢,不畏犧牲,為共和國的今天立下汗馬功勞,是我們寧民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此,我宣布準假半年,陸兆鴻同誌將於十月一日國慶節當天舉辦婚禮,他就要與他心愛的女人結婚嘍!”
“好,好,”陸兆拓首先站起,隨後東陵村的人站起,全場所有的人站起歡呼:“好,好,陸委員就要結婚哩,我們要喝喜酒哩。”
雷平陽喜笑顏開:“陸兆鴻同誌,你看,你看台下,足以看出人們對你的擁護,你太厲害了。”
台下有人問話:“陸委員,你的愛人是誰呀?讓她出來見見麵,讓我們先認識認識。”
陸兆鴻向台下走去,康瑞君坐在東陵村的團隊內正尷尬羞澀的不行。陸兆拓把手一指:“在那裏。”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康瑞君,她再也坐不住了,內心馬上思忖,我一定讓兆鴻哥有麵子,不能讓人說我上不了台麵。這麼多的人怎麼了?我也是人,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康瑞君是配得上陸兆鴻的。於是,康瑞君穿過長長的走道來到了前台。
雷平陽盯著她看:“早就聽說你是母豬原上最美的女人,不但人美,心靈也美,幹工作更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隻有最美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們原上的英雄!你給大夥講幾句吧,大家說好不好?”
台下立馬回聲震天:“好,好。”
康瑞君知性的向台下鞠了一躬,稍微緊張,紅著臉,強迫從容的說:“大家好,我叫康瑞君,來自東陵村,現在是東陵村的婦女主任,向在座的所有人問好,大家辛苦了,”說完話,康瑞君已經是笑容滿麵,大方得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康瑞君穿著天青色的府綢外罩,咖啡色的包屁股長褲,端莊得體,分外嫵媚妖嬈。
很多人眼都看的直了,驚歎母豬原競有這麼標誌的女人。
陸兆鴻走過去,右手攬過康瑞君,目光向著台下:“我們已經相戀三年,三年,愧疚她的太多。如今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已經結束,領導批了假,我要好好彌補她,讓她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陸兆鴻逐漸把音調放高來代表自己的心聲,康瑞君激動地把頭靠向陸兆鴻,眼中噙著淚花!
台下歡呼聲不斷:“陸兆鴻好樣的,陸兆鴻好樣的。”
散會後,陸兆鴻讓母豬原的社員們幫忙收拾東西,把衣服,臉盆,毛巾,被褥等東西搬回母豬原東陵村。
夏臨泉在收拾床鋪的衣物時,從上衣口袋裏掉到地上一個小本本,陸兆拓打開一看“特別通行證”五個大字特別醒目。他揚了揚小本本:“兆鴻,這小本子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呀!”
陸兆拓的感慨讓陸兆鴻提高了警惕,他一把把小本本欻過,故作高冷的說:“像我一樣的經曆你也有?”
陸兆拓靠近他:“給我弄一個。”
陸兆鴻白了他一眼:“對不起,我辦不到。”
回去的路上,陸兆鴻,陸兆拓,陸兆慶三人走在最前麵,康瑞君,夏臨泉隨後。陸兆拓小聲地問:“兆鴻,你說,雷書記說的話:造修正主義的反,破除四舊,你說這啥意思嘛?造啥反嘛,造誰的反嘛?破四舊,哪四舊呀?”
陸兆鴻眼晴深邃的盯向前方:“等著吧,要不幾天你就會知道具體的內容。”
陸兆慶湊近:“兆鴻哥,這是不是又要革命哩?\"
陸兆鴻:“以前是大哥打二哥,二哥不在沉默,追著大哥打,一直打的大哥退居寶島。現在是二哥窩裏鬥哩!戲台剛剛布置好,很快母豬原就會唱大戲哩!”
陸兆慶不再說話了,跟著陸兆鴻的步伐沉默,思忖陸兆鴻剛才說話的意思。
一行人回到東陵村村內,幾乎所有的社員陸續來到陸家大院。剛開始無人言談,後來人越來越多,就有人透露了風聲:\"地裏的水沒澆一分地,渠裏的水卻斷流了哩。”
陸兆鴻聽到這句話馬上一驚:“怎麼回事?隻澆一分,怎麼可能!”
他隨即去了水渠現場,看到主渠的排水溝裏早已斷流,流出的水沒澆五十平方米的土地。他的腦袋頓時懵了,這怎麼可能呢!夏臨泉也跟了過來,也是詫異:“難道是灞河水庫的水不夠用,斷流了?”
康瑞軍:“那怎麼可能,設計的時候肯定算計夠用,如果主渠的水滿了,連土地都不能澆,就沒水了,一年半的工程,耗費了那麼大的人力物力,這不是扯淡嗎!”
遠處有兩個人影在晃動,陸兆鴻尋著人形走了過去,走進了才看清是柏世勇和柏世豪兄弟倆。柏世勇笑的眉飛色舞:“姑父,這水斷的好哩,太好哩,如果供不來水,這渠就成廢物哩,沒用哩,我就可把大的骨殖入陵哩。”
柏世豪:“確定不通水了,管它媽什麼農業學大寨項目統統毀掉,盡快把大,叔的骨殖埋葬。”
聽著兄弟倆不入耳違心的話,陸兆鴻同時瞪了兩人一眼,然後向村內走去。這種瞪視的眼神太明白不過:你敢,隻要你倆敢來破壞,就有人敢來收拾你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