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早,霜降遲,寒露種麥正當時。寒露時節,廣大社員種麥,摘花,打豆場,忙的不可開交。
就在這個時候,柏元清家裏來了一位客人,這位客人向柏秉文說明來意後,柏秉文便踉踉蹌蹌向地裏走去。接近耕種的繁忙現場時,他便揚起手聲色激動的向兒子召喚:“清兒,清兒哩,你表大爺來給你提親哩,你快回家去哩。”
人們開始並不明白柏老漢在說什麼,他搖搖晃晃招手的神態引起人們的注意。當明白家裏有人要給柏元清提親的時候,都把目光轉向柏元清。
柏元清潮紅著臉,不好意思問柏秉文:“大,是誰要給俺說媒提親哩?”
柏秉文用手指向村莊,吹起了胡子:“䀝愄啥,快回去,人家該等急哩。”
柏元清看了一眼遠處的夏臨泉,犯了難:“大,咱該給隊長報告一下。”
柏老漢用拐杖杵了一下地:“講啥哩?說媳婦,娶媳婦事大哩,不要這半分工分,咱也要娶媳婦咧,快回。”
幾年的曆練,柏元清已經由半大小夥長成壯實的後生,身板初具虎背熊腰的形狀,飯量激增。
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柏元清養成吃苦耐勞,肯幹,能幹的素養。隻要是隊裏分派的事情,他無一不能勝任,痛痛快快完成任務,得到社員們的一致好評。
夏臨泉對他是格外喜愛。柏秉文口中的表大爺是東原張坡村的姑親老表,自從姑姑去世以後,基本沒有來往過。
表大爺向爺倆講述了事情經過:“一位近房的嫂子在跑了二十年後又回到了東張坡村,並帶回來一位女子,說是在外麵嫁的老頭死了,想念家裏的兒子,就帶著女兒回來了。家裏的兒子叫栓柱,二十多歲了,因家裏窮,娶不起媳婦,一直單著。年齡逐年增大,產生了消極心理,於是不思勞動,遊手好閑,養成好逸惡勞的壞習慣。母親回來後,看到兒子這個樣子很是心酸,於是就在村裏放了話,誰要是能出得起三百塊錢彩禮,就把女兒直接嫁出去。\"
柏秉文一聽三百塊,立即咋舌:“三百塊錢,那麼多,是在賣閨女吧!”
表大爺白了他一眼:“人家可是給你一個黃花大閨女,光養那麼大就得多少糧食?”
柏元清幼稚的問道:“表大爺,人長得咋樣?”
表大爺一本正經:“小巧玲瓏,你看了保準喜歡。”
柏元清隨表大爺去了一趟任坊村後回來喝了一碗水,便馬不停蹄去了南原山根。他是看了那女子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女子直勾勾的看著他,好像在說我已經等你好久了,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從未與女人對視過的柏元清,頓時心急向女子說了句“等著我,三天後我來娶你”就轉身離去。
三百塊錢,對於東陵村每個家庭都是天文數字。柏元清家更是家徒四壁,雖然兩個妹妹都在上工掙工分,可一年下來結算仍無剩餘。萬般無奈之際,他想到了鄰居家嬸子高豔秋說過的話,說媳婦需要錢,到南原山根去找她。這是柏元清娶媳婦唯一的希望,他顧不得任何臉麵了,一股力量在身後推著他,隻能向前,一直推到南原山根。
柏元清長了一個心眼,兩塊錢買了些禮品,直接找到高良偉的家,舅長舅短,讓他把自己帶去見嬸娘高豔秋。
高良偉明知這位壯實的後生不是自己的親外甥,但被喊的尊敬,讓高良偉心中暖乎乎的,二話沒說就把柏元清帶到了姐姐與胡達荒的住處。
胡達荒與高豔秋所住的房子,古式古典,說不出的一種肅穆和安靜。高豔秋穿的衣服也比以前幹淨利索了許多,向後梳著一順的頭發。人雖老,但看著年輕。正在剝著芸香豆的她看到柏元清出現在家裏,放下手中的活攥著柏元清的胳膊問這問那,就像母親看到剛從外麵回來的兒子,親切之情難以言表。
柏元清被嬸娘的熱情搞得非常的不好意思,在被動中斷斷續續說出此行來的目的,然後就用眼睛直視高豔秋,那是一雙盼望的眼神,如果高豔秋那熱情的臉表現出異樣,就說明此行的目的將要泡湯,他要娶那位眼巴巴看他不眨眼的女孩就成會成為泡影。
高豔秋隻是猶豫了一下,馬上更加爽朗的笑了起來:“小清子,嬸等這一天都等幾年哩,今天終於等到哩,你說需要多少錢?”
柏元清大喜過望,頓時來了勁:“表大爺說隻要三百塊就能直接領回家過日子。”
高氏沒加思索,轉身走進臥室,從裏麵端出一個小木匣,先拿出三百塊錢交給柏元清,然後又拿出一遝捆紮的角票交給他:“這裏是十元,權當嬸喝你喜酒哩!你叔年歲已高,我得照顧他,你結婚我就不回去了。”
柏元清“撲通”一聲跪在高豔秋的膝下:“嬸,往後就喊你嬸娘哩,反正我娘早死哩,我就逢年過節孝敬你哩。”
高豔秋把柏元清扶起來,為他拭去滿臉的淚水:“哭啥哩?嬸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智麟叔去了,你們一家也幫助我不少,嬸說出去的話要算話,需要用錢,嬸不會小氣,你能成一家人也是嬸的心願,回吧,把親事辦的體麵些,讓村裏人都知道你結婚哩!”
柏元清回到家,大妹柏鮮花,二妹柏葵花看到哥真借到了錢,一陣歡呼:“太好了,太好了,我們就要有嫂子嘍!”
有錢作為支撐,柏元清胸中有一股無法銘狀的豪壯。父親年事已高,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為,他找到了本家的柏蓬啟,雖然柏蓬啟是村裏的副主任,但他這一關必不可少。
柏蓬啟用他圓圓腦袋前的兩個眼珠活泛的轉了兩下:“你不能邁過隊長這道坎,無論如何你得找他商量,這人不壞,你隻要找到他,他一準幫你出謀劃策。他隻要出馬,保準事情辦的幹淨利索。”
柏元清讓兩妹妹趕緊做飯,弄點菜,柏元清去請夏隊長。
兩個妹妹犯了難:“這上哪弄下酒菜去,家裏好久都沒吃過肉哩!”
柏蓬啟瞅了瞅家徒四壁的房子,撅起了嘴,極不情願地說:“快去上俺家拿菜,俺家院裏繩上還有一根曬幹的海帶,梁上還掛著一塊臘肉。”
柏鮮花到門口卻駐了步,再次犯難的看著柏蓬啟:“叔,如果嬸不給呢?”
柏蓬啟一臉的不屑:“就說是我說的,娶媳婦多大的事,自己不咥也要拿來用,如果不給,那這女人就麻米兒了。”
柏元清在村部找到夏臨泉,正好陸兆勇也在,他就把二人同時請了。陸兆勇讓他先走,他倆隨後就到。
柏元清走遠,陸兆勇看向夏臨泉:“你看咋辦?這可是運動以來原上第一樁結婚的事。”
夏臨泉反盯著他:“什麼咋辦?該咋辦咋辦,結婚是人一生的大事,咱不但要批準,大力支持,還要盡可能的幫助他。這孩子可是原上最忠實可靠的孩子,聽話,賣力,從不偷懶。”
“我是說他既然請你去,他結婚咱隨不隨禮?”
“肯定隨了,十塊八塊的,對你陸主任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
陸兆勇一副妥協的樣子:“咱倆隻要一到,就便宜了這小子了。”
夏臨泉問道:“怎麼講?”
陸兆勇:“咱被請去咥飯,吃人嘴軟,拿人手軟。明天肯定會上帳,咱上賬,柏陸兩姓人家也會有很多人家上帳。”
夏臨泉把門關上:“你的腦子真好使。”
走在回村的路上,陸兆勇有意往夏臨泉身上靠,秘密的說:“我的腦子再好使,也沒有你的好使,母豬原上的最後一個長工隻用十幾年時間就當上了隊長,這是腦子不好使的結果嗎?”
夏臨泉慍怒,一腳踹過去,陸兆勇一閃身,迅速向前跑去。
夏臨泉再一次展現出他的非凡能力。第二天早晨他是第一個到達柏元清家的人,坐在門首佯睡,等昨天晚上逐家每戶打過招呼的人到齊,便開始吩咐:柏洪萬帶領陸正峰,柏水生,陸兆義去鎮上買菜。柏木林,柏鋼鍵,陸李弋,陸建文去柏陸書院逮豬。
柏元清懵懵懂懂穿著衣服問夏臨泉:“隊長,昨晚可沒講殺豬的事咧。”
夏臨泉慍怒:“結婚是大事,怎能不辦酒席,辦酒席怎能沒有木梳背子?前來賀喜的人,咱起碼要讓他們咥好喝好吧!”
柏元清不好意思低下頭:“隊長,你知道我家沒有錢,彩禮要的三百塊還是我跟高嬸娘借的呢。”
“知道呀!知道你沒有錢才這樣做的呀!”夏臨泉看出了柏元清的矛盾心理:“放心吧,你考慮的問題我都替你考慮到了,你不能辦的事情我來辦。”
柏元清激動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接親的隊伍出乎柏元清的想象,陣容比較龐大。陸兆勇為首,雷鳴嗩呐班的班首偉兆福以及他的弟弟陸兆平,陸兆拓,陸兆慶與福娃和柏雪飛。
進入任坊村,陸兆福和弟弟陸兆平開始吹響,引來無數的男女老少圍觀。出嫁方在表大爺的見證下接過陸兆勇手中的三百塊錢,並沒有留客的跡象,於是新娘子穿了一身裹緊的衣裳上了牛車,一顛一顛的奔向東陵村。
夏臨泉的安排基本天衣無縫,上午十時徐,徐煒昱來到柏家為相元清婚娶記賬。殺豬的殺豬,洗菜的洗菜,沾親帶故知曉的,加上原上本族來往的共有七桌之多。客人們與辦事的都有位坐,一場特殊時期的婚宴在喜慶中結束了,所有親朋好友散去,唯獨一群小夥子沒有走。
陸正峰,陸正明,陸正國三兄弟,陸天元,陸兆義,柏木林,柏鋼鍵,陸李弋,二龍,三龍也在其中。他們一直鬧到深夜才在餘興未盡中離去。
夜深人靜,柏鮮花柏葵花姊妹倆收拾好桌椅板凳碗筷後把門栓上便到黃土壘牆的廈屋睡覺了。堂屋東間內隻有柏元清和新娶的婆娘。
柏元清屬於憨厚老實的莊稼人,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鬧喜的人都走完給了他仔細端詳婆娘的機會。他憐惜的說:“你可累,如果累,咱早點休息吧!”
婆娘開始脫衣服,她指了一下自己的肚皮。
柏元清幹淨的就像一張白紙:“我趟過河,趟過麥田,可沒趟過…”
天亮後,柏鮮花和柏葵花早早起床清掃院子,開始升火做飯,柏元清仍摟著婆娘睡覺,他突然坐了起來,馬上問到:“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哩!”
婆娘沒有睜開眼,徜徉的說:“陳建芬。”
就在柏元清結婚的那天夜晚,陸夢雪迎來了她一生中的至暗時刻。
柏元清請不起嗩呐班,夏臨泉和陸兆勇靠麵子請來了陸兆福和陸兆平兄弟倆,在迎親隊伍沒出發之前,在土坯院子裏對吹了一會兒。
高亢的喇叭聲傳遍東陵村,社員們互相轉告,不知道的全知道了。都是本村的人,柏元清是個苦命的孩子,基於這一點的同情與認知,平時沒有來往過的柏陸兩姓人家都去登了帳。
湯氏看到別人都去喝喜酒了,尋思了好長時間,落下自己一家不去,平時又沒有過節,不嫌醜嘛,於是她拿了五塊錢也去登了賬。
迎親的隊伍回來,柏蓬啟過來喊去坐桌咥飯,湯氏讓夢燕去,夢燕死活不肯去,湯氏隻好自己去。
七桌人不算太擠,湯氏看到了新娘子嬌小玲瓏,雖然個頭矮小,但穿著得體。
柏元清的喜笑顏開與新娘子的放開手腳的熟諳世事,讓湯氏想起整日窩在家裏的二閨女夢雪,挺著一個大肚子,下個月就要臨盆。孩子都快要生了孩子的爸爸卻不知去向。如果孩子生了,男方不見一個人,這要是傳出去,這一家人還怎麼活人。被人搞大肚子的女人沒人要了,成何體統!家裏還有兒子夢響,對他今後絕對有影響。想起這件窩心的事,湯氏的心情立馬低沉起來。
開席之後,夏臨泉與陸兆勇坐的是正桌,湯氏坐的是偏桌,離正桌不足四米遠,正好斜對著他。湯氏暢然若失的看著夏臨泉,而夏臨泉早有察覺,就是不看她一眼,這樣令湯氏更加的窩火。
自從當了隊長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連一句話都沒說過。湯氏匆匆咥過,早早就離了席。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越想越氣,越氣越惱,回到家看到夢雪蹣跚腳步正在倒尿盆,氣不打一處來,衝著二女兒就大嚷:“仰頭日老的,現在倒好,橙瓜片兒了,天天死在家裏,皮臉跟城牆拐彎一樣厚實,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丟人!”
夢雪一臉的懵圈,回轉頭用銳利的目光看向湯氏:“娘,你罵誰哩?”
“我罵誰?我能罵誰?我罵你哩,聽不懂人話嗎?”
夢雪頓時淚如雨下,眼淚開始“撲撲”往下掉,感到異常的委屈:“天底下有你這樣當娘的嗎?有你這樣罵自己孩子的嗎?”
湯氏:“我就是罵了,不罵你不長記性,同是三姐妹,夢雲和夢豔咋沒有事?如果你聽話,記住我半句話,你能有今天這個樣子嗎?都快生了,卻沒人要了,丟不丟人,”湯氏拍拍手:\"我看咋樣善果,我都替你丟人。”
夢雪哭的滿臉是淚水,跌跌撞撞摸索進屋,傻楞了一回後開始收拾衣服。
夢響轉到西屋,看到二姐在收拾衣服,就去告訴了湯氏。火氣未消的湯氏衝到女兒的房間,把被子和衣物扔了一地:“滾,滾遠點,眼不看心不煩,去找那姓豐的去,找不到不要回來,死都要死在他家裏麵。”
對母親歇斯底裏的吼叫,夢雪開始麻木,用斧頭幾下砸壞了豐友華送的自行車後,拾起地上自己的衣服,抱起一床被子,慢騰騰沒有任何留戀的走出了家門。
夢燕興高采烈,一蹦三跳,哼著歌來到家,手裏攥著一封信。夢響神秘的告訴她,二姐走了。夢豔一愣,馬上問:“怎麼回事?”
夢響:“二姐與娘吵架,娘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夢燕轉身欲去追夢雪,被湯氏叫住,她指著夢燕:“不許去找,必須攆她出門,不然把孩子生在家裏,咱一家在這原上還怎麼能抬起頭,怎麼活人?”
夢燕沒有搭理母親的話,一路飛奔去找二姐夢雪。找便村口並沒有看到夢雪的影子,悶悶不樂而回,看到母親坐在凳子上發呆,她埋怨地說:“這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二姐有個三長兩短,你得負全部責任。”
湯氏突然仰起頭,像一頭母獅怒懟夢燕:“我負,我負,她要是死了,我去抵她的命,家裏剩下三個人,你們就能過好日子了。”
夢雪離家出走的事在村子裏不脛而走。
清醒後的夏臨泉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後想到村部去轉一圈,陸水生和他媳婦好像在等他出門,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夏臨泉驚詫,當他證實消息確鑿無誤後向村部走去,邊走邊凝目思忖。
到達村部,陸兆勇不在,隻有看守的柏萬友蹲在門邊“吧唧吧唧”吸著旱煙袋。夏臨泉把腿伸到牛槽上,彎曲著腰,開始進入更加透徹的思悟。夢雪能到哪裏去呢?隻身去找豐友華,不可能,因為這麼長時間沒去,這時快要臨盆,更是缺乏勇氣,缺乏被豐家人拒絕後的應對能力。最後,夏臨泉確定夢雪沒有走遠,他肯定還在東陵村,但村子裏誰會收留她呢?挺著一個大肚子,任何人家都不會收留她。最終,夏臨泉確定一個所在,有了這個準確的判斷後,夏臨泉重新回了趟家,然後往東陵村以西走去,這個時候天已經暗淡下去,人們都窩在家裏咥夜飯。
母豬原以西的原坡上,前後不著村的空曠地帶坐落著已經破敗不堪的關帝廟。由於年久失修,廟的柱子開始腐朽,廟門不知何時已被人摘了去。
下雨的時候,廟外下大雨,廟內下小雨。夏臨泉摸索著來到廟前,依著廟門往裏喊:“夢雪,夢雪,你可在這裏?”
喊了幾聲,沒人吱應,夏臨泉抬腿進了廟門,走到神龕旁往神像後再次喊道:“夢雪,夢雪,你在這裏吧?”
喊聲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夏臨泉沒有放棄,走到了神龕的後麵。黑暗中他繼續喊道:“夢雪,我知道你離開家後就來找你哩,你應該在這裏吧!”
黑暗中,隻有風吹籬壁牆的聲音“沙沙”作響,異常恐怖,沒有夢雪的回應。
夏臨泉側耳傾聽,並未聽到有人的喘息聲。這一刻他有點懷疑自己判斷失誤,就在他轉身欲走之際,從神龕的下麵傳來夢雪的聲音:“夏叔,我在這裏!”
夏臨泉大喜過望,轉身來到聲音傳出的位置,發現夢雪躲在神像下麵的坐台裏,正從坐台裏伸出頭來。
夢雪吃力的從坐台裏出來,夏臨泉拉了她一把,黑暗中兩人站在一起。夢雪定了定神:“夏叔,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夏臨泉異常關切的說:“聽說你被你娘罵,一氣之下走了,夢燕全村找你都沒找到你,我也是急死了。考慮到你不會到寧民去找豐家的人,村裏又沒有你,你隻好在這裏了。”
夢雪轉過身去,心情立馬悲傷:“我不來這,能上哪去呢?現在我已經沒有家哩,暫且在這窩著能窩到哪天就哪天吧,聽天由命吧!”
夏臨泉挪步到夢雪的身邊,黑暗中努力去瞅她的臉:“我來找你就是尋找答案的,找到你心就安哩,下一步我去給你娘講,讓她同意你再回去。”
夢雪馬上抬起頭,目光堅定:“既然走出去了,我斷然不會再回到那個家,那個家是再也回不去了。”
“怎麼回不去?難道就是因為封建思想嗎?”
“總之,就是不回去,”夢雪情緒開始失控:“我死都要死在外邊,就是不回去。”
夏臨泉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夢雪的肩,非常溫和的說:“理解你的心情,感同身受。不回就不回吧,餘下的事我來想辦法。”
夏臨泉拿出帶來的水和食物讓夢雪咥,夢雪沒有客氣,打開紙袋便開始咀嚼起來。夏臨泉再次去瞅夢雪的臉,除了腹部隆起外,這絕對是一位清純的女孩呀!
看著陸夢雪把東西咥完,夏臨泉收拾垃圾:“夢雪,明天叔代你去縣城找姓豐的,替你討個公道。”
夢雪盯著夏臨泉的臉看,似在感動:“沒用的,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我巳經被騙哩。”
夏臨泉抬起頭,四目相對:“就是被騙才要討回公道啊!”
夢雪淺淺的笑了一下,像是諷刺:“嘿,公道,這世上也有公道嗎?陸兆鴻,他為原上做了多少好事,到頭來反革命罪,現在不知逃往何處,這公道嗎?陸兆鐮校長,多老實的一個人,一心教孩子讀書,到頭來“強奸犯”,也是不知所蹤。這公道嗎?遠的不說,咱說近的,杜先生在原上醫德高尚,人盡皆知,到頭來“猥褻婦女”被趕出了母豬原,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這公道嗎?嗬嗬,你一個小小的隊長,你能扭轉乾坤嗎?你能還這些人公道嗎?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