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卻還敏捷!為何走神?剛這一段為師講了什麼?”

讀書幾天聽不進去倒也正常,本來老秀才想著刁難後好好教育一通,卻聽王索明張口:“大學之道,在明……。”

剛才所講百餘字,一字不拉。

老秀才怔了下:“以前就背會的?”

輪到王索明愣一下:“對對,以前就背會的。”他其實是邊聽邊記邊走神,但現在十五倍的悟性增幅,心神已可分心二用,記憶力也近乎於過目不忘,做到這種程度實在是小兒科,但他並不想嚇到老人家,就先藏拙。

“你的基礎還是不錯,以後還需用心。”老秀才叮囑完,又開始講課了。

王索明邊聽,視線偶爾繼續飄忽。

感受到老秀才的滿腹經綸後,再看著這斑駁老房子和桌旁剩的稀粥,王索明心裏有幾分不是滋味。好老師在哪都是稀缺資源,以他的能力,生活不說殷實,小康是毫無問題的。

但若不飲酒,又要如何平息一個心係科場大半輩子卻難寸進之人,他的憤懣與自責呢?

人有千萬種模樣,但朝廷隻給你一條路走,千軍萬馬中總有人被擠到邊邊角角。

偏偏他還不停強調,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什麼“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全然不顧很多人已經無路可走了。

張老秀才的晚年失意,窮困潦倒,不是因為他駑鈍,也不是因為他懶惰,而是在這個世情下,光鮮亮麗的位置就那麼多,總要有人被碾在車輪之下,作為王朝的養分,被吸幹最後一滴血淚。

而這,是所謂三綱八目,無法解決的矛盾。

“小子,你怎麼又走神了?”嗬斥的聲音傳來。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小王直接開背。

“停停,我知道你記下來了,小子,你告訴我,剛在想寫什麼?”張老秀才語氣竟卻放下了嚴厲,溫柔了幾分。

既然這小子會的東西遠超進度,那不妨慢下來和他好好談談心。教書育人,教書為表,育人為裏,搞清楚他腦子裏在琢磨什麼,以後才好因材施教,老秀才想道。

王索明思考片刻說道:“師父我在想,若沒有這三綱八目,世上該是什麼樣子。”

“癡兒,就像父母兒女間的聯係一樣,你管他叫孝也行,親恩也罷,不管你在書上寫作什麼,它總在世上存在著。哪怕我儒門沒有這三綱八目,世上總有一批仁人義士踐行著裏麵的道理。”老秀才蹉跎這麼多年,思路倒跳出了經義的囹圄。

“若沒有三綱八目,儒學的根基不複存在,今天可能就不是科舉掄才。”王索明語出驚人。

“你這般想法倒是有趣。”張老秀才笑道。

“若沒有科舉,師父你此時會做什麼呢?”王索明漫不經心地問道。

張老秀才不動了,眼裏露出追憶與神往的光彩,遺憾地回道:

“我年少時愛聽一些新奇詭怪的傳說,甚至還專門去州縣各鄉裏搜集過,當時以為還另有一方瑰麗神奇的世界,哎,不過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怪談罷了。”

額,我這個師父該不會是想修仙吧。

王索明感到情況有點熟悉,思索瞬間,一個妙計湧上心頭,隻聽他緩緩道:

“雖然故事是假的,但師父你若能將這些民間奇聞異事記述成書,將種種傳說示以世人,警之戒之,勸之勉之,豈不亦是功德一間,正合‘親民’之意。”

“況且,現在的釋教道教各種神話,均肇始於民間,後來在流傳中漸漸扶正。師父你的這些故事若能寫出來,今後未嚐不能脫假為真!亦可進寺廟供奉,而師父你,便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人。”

張老秀才聞言,身體顫抖如篩,雙眼泛出異樣神采,灼灼不可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