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災情後我第一時間向朝廷求援,如今書信應該也快到了,朝廷的賑濟或已上路,大家不必擔心。”
“朝廷畢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當即指示此地縣令,將賑災之事抓緊落實,現在看來,他還是照辦的。”
王索明朝洪縣令瞅去,他此刻麵無表情,再細細一看,手指怎麼攥得發白?
“這幾日我在城內連日操勞,又募集一千石糧食,我本事不大,用盡全力隻籌得這麼多,現在給鄉親們送來了。”張府尊動情地說著,後方大車開始解糧。
一千石?王索明眉毛一跳,昌平倉原來還有兩千石,這是高價賣糧賣了一半把虧空填上,還剩一半來邀買民心搶功勞?好個一箭雙雕之策!
難怪他當時要抬高糧價,我當時嘲笑他毫無常識,原來竟是我心不夠黑!
無論王索明怎樣想,底下的民眾卻一個個跪下叩拜,嘴裏直呼“愛民如子”,“體恤民情”,激動地涕泗橫流。
張永誌又裝模作樣地逗留了一會兒,享受夠了老百姓的愛戴與感激,滿意地打道回府。
“啊呸!”旁邊一個老丈一口痰吐在王索明腳下。
“這位大人,小人不是故意的。”老漢連忙解釋道。
“我以前亦是充城一位裏長,對這官麵上的事也曉得的。”
“這幾日從前到後都是你們縣衙在操勞辛苦,他露過麵麼?送糧?我們這十幾萬人這幾日吃了多少?他才送來多少!要靠他,我們早餓死了。”老漢對著有些麵熟的王索明義憤地說道。
“不要多嘴!巡查的人裏有金虎幫的,幫主與知府交情過密,小心禍從口出。”王索明提醒他道。
王索明回到城門旁辦公處繼續處理公文,知縣剛送走張大人,進門一屁股坐在椅上,咬牙切齒,渾身氣得發抖。
“我預備以後寫本書,把這場洪災好好記述一番,若能流傳後世,總有後人看到此間真相。”王索明嚐試找個角度安慰洪縣令一番。
“你寫個屁!凡夫愚子有幾個認字的!事情怎麼樣還不是誰官大誰說了算!”洪縣令撒氣道。
書上有事實也有謊言,當權者可以選擇遮蔽一半,另一半就是真相。
自己縱有高超武力,對十萬饑民的吃喝,又有何益?無可奈何罷了,內力種不出莊稼,真氣也變不成糧食。
武學對自己,真正的用處是什麼?保命嗎?有了功名,性命之憂已基本遠離。發財嗎?好似也沒有經商做官來的錢多。長生嗎?除了身體健康多活幾年,還真能與天不老與地同休?
此番洪縣令的話倒點醒了自己,若自己有朝一日功力大成,那真相,便由不得某一人說了算!
王索明猶如在黑暗中窺到一束光,漸漸看清了自己的前路。
我一個印坊夥計,辛辛苦苦印的書若被人禁了,怎地能行!
“索明,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洪縣令頹然靠在椅上,向這幾日表現得頗為多智的少年發出求助。
慘淡的日光下,他頭上烏發中那幾根新生白發有些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