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漲不漲?漲不漲!?”王索明捂著鼻子大聲問道。
“拉空了,不漲哩。”蹲著的災民回道。
“給,把這個吃掉,隻這一塊,不能多吃。”王索明塞過去一塊高嶺土(又稱蒙脫石),趕緊去問下一個病人。
在臭味熏天的人群中不斷詢問,還要提防腳下不踩著金水,王索明的身影看起來頗為狼狽。
“哪個是王索明?”侯登在遠處看著亂哄哄的災民,問旁邊一個金虎幫巡查。
“大人,就是那個書生模樣的人。”幫眾殷勤地說道。
“他在幹嘛?”侯登問道。
“他在邀買人心,他一個書生哪會看病,在那裏裝裝樣子,不知害了多少人。”幫眾一開腔自然沒什麼好話。
“別跟著我!”侯登也捂著鼻子走到人群裏。
“大哥,我肚子也疼痛難忍,哪個大夫高明些?”侯登開始和一個災民套近乎。
那災民看到他穿著一塵不染,乜他一眼:“回城裏看病去!”
我尼瑪!
侯登連問數人,終於有個老伯願意好好搭理他。
“醫帳裏坐著的醫生再好,也都敷衍了事,真正的好醫生,正在外麵找人看病。”老伯的目光望向王索明。
“他?毛還沒長齊,能行嗎?”侯登來一記激將法,想讓老伯主動吐出情報。
“你樂意治病就去看,不樂意就滾!”老伯罵道。
我尼瑪!
侯登從來沒如此難受過,堂堂赤衣衛百戶,哪裏受過如此屈辱。但對方隻是一介草民,根本不值得他動手。
侯登鬱悶地走遠,耳朵一動,卻隱隱聽見那老伯在和別人說
“現在災民裏哪一個不知道小王秀才妙手回春,這個就是從城裏跑出來的盲流,想看病又信不過秀才公,看見這種人,就讓他趕緊滾遠些……”
侯登喉頭一甜,平生第一次有濫殺無辜的衝動。
趕緊回城,找兩個風騷的去去火。侯登發足狂奔。
……
“鄰居,我這兩個朋友,不知可有法子?”王索明正在找未服用高嶺土的漏網之魚,仲平背著一個又攙著一個,一臉懇切地來找他救命。
王索明幫他把人放下,撘脈一瞧,兩人都是元氣虧虛後又大瀉不止,如今竟有油盡燈枯之象。
經曆痢疾後這等病人不少,元氣耗竭本不是難事,溫補即可。但王索明剛才已將藥鋪捐出來的當歸、黃芪等溫補之藥用完,眼下無計可施。
王索明受不了病人哀求的眼神,轉過身去,又看見在原野上零零散散遍布著奄奄一息的人,悲切的氣氛在發酵。
罷了,和尚你造了那麼多殺孽,此番就當為你積累功德罷。
王索明將仲平拉到一旁,將滿滿一瓶藥丸塞入他懷中。
小還丹可療愈內傷補益精元,對這普通人的元氣耗竭之症自是不在話下。
“一丸可活數百人,兌水分服。”王索明內心滴血,強裝淡然。
仲平微微一嗅,好似不敢相信:
“這小還丹三百兩一粒還有價無市,這瓶中二十餘顆,你真舍得?”
“替我把人心聚攏在你這,若縣尊開不得公倉,兩日後賑災糧盡,到時災民人心浮動,你至少要約束他們半天不生亂!”王索明送出重禮後,直接把話挑明。
仲平臉色劇變道:“你是什麼人?”
王索明無奈道:“君以書贈我,我以丹報君。”
仲平略一思索,想了起來。“竟是你個娃娃,高師真是種得好一顆苗子!”說罷囅然一笑。
“我知你來是為造反,但至少給我半日轉圜的機會。”王索明又強調了一遍。
仲平笑容斂去,抿著嘴,嚴肅地凝視著王索明,一字一句鄭重說道:
“我來隻為救人!”
“但大多時候,若不讓他們害怕,百姓就沒活路!”
“我答應你,至少維係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