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五年八月二十六日,京城,大內西苑

“馬上秋收,北虜按例要南下打草穀,為何隻起了二十餘座堡子?還有三十座呢!?”穿明黃色華服的威嚴男子厲聲問道。

“陛下息怒,北邊人少,民夫不好征發,倉促間能起二十座已是不易。另外北地餉銀拖欠甚多,斬了汪逆也沒追回多少銀兩,隻能先用這筆款子給將士們補上,否則士兵嘩變,更不好收拾……”對兵事頗有了解的丘閣老硬著頭皮站起來頂雷。

“修堡子的錢拿來發餉銀,發餉銀的錢拿來貪汙,貪汙的錢不清不楚,要朕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填飽你們這些蛀蟲!?”

隆盛帝的眼神如利劍般四下掃射,但閣老們的臉皮更厚如城牆,根本不避讓天子的目光,反要對視一二證明自己的坦蕩。

“下一件。”隆盛帝聲音裏透著疲憊。

“八日前萊州決堤,洪水波及萊州充城五鄉四鎮,造成流民十餘萬,聚於萊州府城下,知府張永誌上書求援。”鄭閣老緩緩念道。

“又是災民……”隆盛帝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陛下,倒有好消息,張永誌五日前的奏報追了上來,萊州災民已安置妥當,知府衙門發動富豪鄉紳募糧,足夠災民十餘日所用,足夠各地運糧過去。又安排壯年男子以工代賑,免了災民聚而生亂之憂。這萊州府,自解了危難。”鄭閣老繼續道。

“呼……”隆盛帝長出一口氣,臉色輕鬆不少。

“這張永誌倒是個有手段的。”隆盛帝點了點頭,底下閣老們各有心思。

沉思片刻,隆盛帝下旨道:“災民要好好處置,絕不可生亂。靠一府之力自解危難也是一時,督促齊魯布政使衙門再轉運些糧。發過水的地方,秋糧算是沒了,受災地區再免一年稅賦。”

皇帝本想說公倉該開就開,但一想底下臣子們貪得無厭的嘴臉,就算開了,能落多少到災民嘴裏?索性不提。

“陛下聖明!”閣老們齊聲恭維道。

“下一件!”

“南詔國主送來貢品金器二十件,象牙三十對,銀器百件,請賜農耕、冶鐵、耕織等百工之書。”

“嗬嗬,這段氏倒是有心了。”隆盛帝高興起來,剛為錢發愁就有人送來大禮,尤其這南詔段氏竟然隻是要些書籍,端地是實在。

“從大典裏多找些書回過去,不可吝嗇。”隆盛帝下旨道。

“這南詔國主光看百工之書可不行,還要給他加送幾大車儒門經典,方可立身持正。”一位閣老補充道,引得其它閣老紛紛附和。

“你們看著辦吧。”隆盛帝懶得再管。

……

萊州府城,第八日。

“你什麼症狀?”

“腹瀉不止。”

“你什麼症狀?”

“拉肚子。”

“你什麼症狀?”

“竄稀。”

踏馬的!王索明起身撥開賬簾,露天廁所旁密密麻麻圍滿了人,更多地是就地蹲下,泄出一股股黃水。

王索明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疫,還是來了。

“去挖些觀音土!”王索明衝幾個藥鋪夥計喊道,一麵趕忙朝施粥的地方跑去。

“煮粥的人,施粥的人,有沒有拉肚子的?”王索明衝粥棚裏的一夥人高聲問道。

昌平會的門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沒有吧?”一人小聲說道。

“糧米存在哪裏,讓我看看!”

一個夥計領著他來到城牆根,一排排碼放著糧食。

“今天吃的是知府老爺送來的。”夥計指著一大堆袋子說道。

王索明抓了一把出來,還沒到鼻前,一股濃烈的黴味傳來。

狗日的張永誌,剩了些賣不出的黴糧爛穀,捐了過來!

王索明算無遺策,但這張永誌總能以擊穿下限的方式讓他變成思慮不周。

“這能給人吃?”王索明質問道,夥計一時不知所措。

“罷了,也沒別的能吃的。”王索明犯不上為難夥計,趕緊去現場處理病重的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