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屁!”
侯登回頭看向出聲罵他的王朝先,一臉不可置信。
這個匪首此前一直恭順的在旁等待,為何此時竟敢口出穢語?
那不然呢?王朝先一輩子都以妥當安置山民為榮,如今侯登憑著刻板印象糟踐他的事業,當然要挨罵。
“哈哈哈……”王索明見侯登被罵愣了,在車上朗聲大笑。
“下山打家劫舍當然是有的,不從大戶打些草穀,你讓我們餓死去?我的兒郎們,都是些天性純良的苦出身,從未為難過任何一戶普通人家。至於這禍亂鄉裏,大人未免有些武斷!”王朝先壓著怒氣,對著麵色陰沉的侯登說道。
王索明指著關山方向笑道:
“哈哈,想知道你為何挨罵,看,就往北走,一日即到關山,自個去瞧瞧,看完你就清楚了,這個禍亂鄉裏到底多麼離譜。哈哈。”
“不用你多嘴,我自會去搜集罪證。”侯登臉黑得鍋底一樣。
“看完記得把這打家劫舍,也給換成劫富濟貧。”王索明洋洋得意,仿佛與有榮焉。
侯登被他的表情氣得肝疼,出言刺道:“休得猖狂!你當下憑著閉門造車悟出的一腔歪理和家傳三腳貓功夫,端的是膽大妄為!若是幾十甲士輔以弓弩火槍,你就在劫難逃,焉敢屢屢犯險?”
“哈哈哈哈!”王索明環視四野,仰天大笑。
“何故發笑?”
“人,若隻圖整日吃喝拉撒,行房玩樂,與蟲豸何異?”
“富貴榮華,過眼雲煙,人間極樂,癡迷則顛。”
“心有不平,無力則罷,若可為而不為,屈心抑誌,碌碌逐食,我又何必,活這一遭?”
侯登看著車上激昂陳詞的王索明,心裏一陣慌亂與酸楚,他曉得這種感受,這是羨慕。
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王索明十分珍惜,但並不預示著他會接受命運的一切安排,如同烏龜般去隱忍和苟且。
前世鬱鬱之氣攢的夠多,這輩子還繼續攢起?
錢財權力美人,永遠賺不完消受不完,自己何必被這些無窮之物,耗盡有窮之身?
“你覺得他不是壞人,所以哪怕萊州解了圍,你還是要為這一人,赴湯蹈火?”侯登悶聲問道。
“義,當無反顧。”
“如今世道,你若執意如此,不累死你個狗日的。”侯登蹙起的眉角漸漸化開。
“如今少年熱血,壓不下去。或許再過些年,也會老成些。”王索明一麵說著,開始將棺木從車上推到路旁。
自己拉回去也用不著,倒不如解下省些馬力。
“大當家的,你先同他去,不會有事。”
王朝先點頭,欣慰、欽佩、讚歎地看著他。
“你這番子,自個保重!”
王索明撂下一句話,快馬加鞭地跑遠了。
“喂——”侯登的呼喚傳來。
“什麼——”王索明勒馬回身望去。
“哪日我遭遇不測,你也會像今天這般麼?”
“你一個做赤衣衛的,得罪的人那麼多,還擔心這個?”
“倘若我從未失卻本心呢?”
“若你真能謹遵本心,屆時我提刀上京,闖它一闖又何妨?!”
……
二人目送王索明離開,侯登和王朝先一前一後,走了十幾裏路。
“你走吧。”侯登揮刀將麻繩斬斷。
“大人,不去關山了?”王朝先帶著幾分失落問道。
怎麼能不去呢?讓關山人民給你來點小小的墾荒震撼。
“我踏馬腦筋搭錯幾根,要一個人綁著土匪頭領去土匪巢穴?”侯登沒好氣地問道。
“絕對沒有危險,山民甚是熱情好客。”王朝先繼續勸道,能在錦衣衛百戶麵前炫耀一番的機會,他可不會放過。
“不必了,此後你若再生事,我便找王索明麻煩,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侯登語帶威脅。
“大人多慮了。”王朝先見侯登無意拜訪,悵然若失地離開了。
關山?我來此時便從中經過,真踏馬當我什麼都不知道?
在鄰近山脊遠望,有良田,有屋舍,有孩童。隻是當時未想到,一切竟是這夥匪寇的功勞!
侯登振動韁繩,策馬疾馳,向著特使車隊,追了上去。
泉城的娘們,老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