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啊,北辰!都怪我沒管好你,都怪我啊!”裴夫人癱在地上開始哭喊。

瘋婆子!裴東來心中暗道晦氣,趕緊向內宅走去。

正廳,裴二娘端坐,頭懸金飾指帶玉環,麵色略有陰沉,正看著賬本。

裴東來放輕腳步,悄悄走了進去。

“旗開得勝了?”婦人並未抬眼,聽腳步變幻便知來人是誰。

“呃,比試一番,略有心得。”裴東來報憂不報喜還是很熟練的。

“哦?我倒是聽說有人敢拿劍指著你!勇伯,給城裏傳話,讓他們空鏢回程。”裴二娘對身邊的管家吩咐道。

“二娘,這場子我要親自去找回來!”裴東來雖然氣惱,但在較量過後,卻對戲耍他的王索明不大恨的起來。

“那便先放他們一馬,留著你自己去料理。”裴二娘放下賬本,掃了裴東來一眼,走到窗邊遠眺。

正在這時,有下人來尋管家,裴勇先出去料理別事,侍女侍衛都在門外。

“學藝不精,就少出去給家裏丟臉!”二娘看著院內假山流水,輕飄飄冒出句話。

裴東來聞言,頓時冷汗直冒,二娘幾時未曾如此嚴厲過了,當下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好。

“把藥材給謝先生帶過去。”婦人指向桌上錦盒。

裴東來如蒙大赦,揣著錦盒去尋四弟。

……

瘦弱的孩童安靜地伸出手來,長須夫子正在閉目診脈。

片刻後,老醫生睜眼,裴東來趕緊上前奉上錦盒,著急問道:

“謝老,四弟身體如何?”

“並無大恙,僅是沉屙。藥方照舊即可。”老遊醫謝商陸捋捋胡子。

他在大雍各地流浪行醫,八年前到泉城正遇見這孩子危在旦夕,使勁全身解數把嬰兒拉回鬼門關,但這六脈弦馳,心氣衰退之象,又豈是藥石可醫?

所以如今這孩子隻是能活命,身上的病卻未根除。

今年他又路過上門看看情況,病情依舊,他也沒什麼新法子。

謝商陸離開,孩童望向裴東來,眨巴眨巴大眼睛道:

“三哥,你又去闖蕩江湖啦?又除了幾個賊寇?”

“嘿,哥哥我呀,此番連斬黑風山幽雲峰兩夥……”裴東來在一旁口若懸河地吹起牛逼來。

“翔兒,別和他講話!”裴夫人衝進來把小孩摟在懷裏。

“他不是北辰,北辰已經死了,你不是北辰,北辰早就不在了,說!你是誰!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孩子!”裴夫人披頭散發地對著裴東來罵道。

“大娘,我是東來,老三啊!”裴東來邊說邊往外退。

“嘿!你就是老三,你在劫難逃了不知道嘛!禍在旦夕!”裴夫人聲嘶力竭地喊著,侍女來安撫她,裴東來趕緊跑出屋子。

“我要你給他賠命!賠命!”裴夫人扯開侍女的手臂,不住吆喝道。

裴東來罵著晦氣回了屋,蹬掉鞋往床上一躺,抄過本書沒片刻就睡得昏沉。

……

寂靜的靈堂內,白布挽起,正中一個大大的奠字。

一具棺木停在其中,身上纏著白巾的裴東來,一臉茫然走到附近。

“娘,你怎麼就突然病死了!哇哇……”有啼哭突然響起,裴東來才發現是自己在大聲哭泣。

怎麼回事,身體不受控製了!

棺木緩緩滑開。

一具臉上有著紅色斑紋的女屍緩緩坐起。

“娘,娘!你不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裴東來緩緩後退,心如打鼓般狂跳。

屍體對他抬起右手,無名指上正戴著一枚戒指,這戒指上的珠飾一般是在手背那麵,如今卻轉到手心這麵。

“東來~娘把戒指轉過來戴是什麼意思~”聲音喑啞不明,如同在撕扯破布。

裴東來發現自己又哭了起來:“娘,紋飾朝向手心,就是有危險,讓孩兒趕緊逃!”回話的聲音聽起來很稚嫩。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為什麼還不走!為什麼還不走!!!”

女屍從棺中飛出,猛然撲向裴東來。

“不要啊娘!”裴東來突然從夢中驚醒。

“呼哧呼哧……”他先劇烈喘息一陣兒,發現被子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怎麼又夢到那天……”裴東來嘀咕著,尋思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

今日一早,被那個喚王索明的書生戲耍,他好像就說過一句“大難臨頭,猶自不知。”

回家裏,二娘嗬斥自己少出去給家裏丟臉。

在老四那裏,大娘瘋瘋癲癲地,咒自己大難臨頭。

就連睡個午覺,都夢見母親讓自己快逃。

最近這是怎麼了,犯了哪路太歲?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裴東來取了劍去家中演武場,繼續練功。

一直到太陽落下,裴東來滿身疲憊地站在院落中,看著無數黑黢黢的角落,仿佛有很多人在盯著自己,又想起中午那個夢,頓時汗毛乍起。

用過酒菜,收拾一番,翻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