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黑的極早。
屋裏,暖意的燭火中。
疾風半跪,抬起玉柔腫脹的腳裸,纖纖玉足白皙無暇上青紫了一大塊,淤血在其中,一小片一點斑凝聚在一起,觸目驚心,腫的很高的地方周圍暈泛著紅,像有積水皮肉有些軟弛,透著紫紅血絲,落在疾風查看性質的眼睛裏,很嚴重。
不過左右稍扭著看了兩下,床榻上的人便咬著下唇,喉間顫了兩下,疾風仰麵對上玉柔,瞧她傷成這樣了還是不吭一下,隻有在他扭動傷處的時候才哼了兩聲,還是死咬著唇瓣,一時胸口有些悶:“疼就說,不要咬自己。”
“傷與疼,公主都不用忍著,知道麼。”知道麼,撒嬌與哭都可以,跟小時候一樣的,傷與疼不用自己受著,情緒也是。
疾風用眼神在說。
他差點被陸不凡氣死,本來想讓公主放鬆一天,剛好他去郊外采藥,淬火去集市買鞭子,不讓公主再用柳條了,便把公主托付給世子殿下一天。
然後在他正采著藥的時候,陸不凡帶著一幫人滿郊的找疾風疾風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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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殿下來這裏作甚,殿下不是說會好好看著公主麼。”疾風直起身子,不安,連手中珍貴藥草都扯斷了。
“玉柔傷了,我不好相看,應該是腳踝,部位敏感我不好找郎中,便來找你了。”陸不凡於馬上,坦白了說,劉海在熱汗中有點濡濕,經風吹,支棱在額頭上邊,完全露出冠玉之貌,口齒開合間很凝重,但不失少年感。
其坐下馬的蹄子還掛著水,馬腿馬肚上亦有塵土,濺起三尺高。
抄的水上近路,還跑的疾與快。
公主府裏看似對玉柔不在意,轉頭傳軍情似的八百裏加急,從城中摸到城郊。
但疾風咬牙,薄唇慢抿,事後做再多有什麼用,背起藥簍便是百步穿楊。
舉手投足,盡是礙於身份之下克製表露的不滿。
把公主交給陸不凡,他真是....疾風甩了自己一巴掌,明明早就知道,這位殿下怎麼會對公主用心。
以後保護公主這種事,他再也不會借他人之手,使臣驛館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是他第二次,對陸不凡抱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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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沒事,不用麻煩——”玉柔不假思索的說著,全身堆起鎧甲,保護著她的弱小敏感與自卑,她太要強,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就是個麻煩,不想再麻煩疾風還有淬火了。
“腫這麼高,你說是沒事的樣子麼。”疾風打斷,思緒也斷,從胸腔裏發出的聲音很沉,不是單純的冷聲,更像是質問,很凶很凶。
但也隻停留在嘴上的凶了,手上撐著的腳裸一點都沒動位置,問下這句單手擰起水盆裏的涼帕子,覆在玉柔的腳裸上,動作很輕,一下一下的冰著,再在手裏挫開活絡筋骨的紅花油,緩緩又慢慢的揉著。
“疾風生氣了嗎。”
玉柔被陸不凡凶過,被淬火凶過,卻從沒被這個眼神蔚藍如湖光如水色的少年凶過,以至於從來沒有這般慌亂無措過,無措到卸去了披在身上的鎧甲。
她不想的,不想被疾風討厭,不想到開始委屈。
少年淡漠眼神裏對她的溫柔,清冷麵色上常含的破碎,讓她沉淪,又讓她害怕失去,在此刻這兩種情緒忽然開始蓬勃生長,極有生機的交織成參天大樹,讓心樹的主人都有所察覺,微合眼睛小心翼翼的問,像...染了哭腔。
“嗯,生氣了。”疾風說,頭一次這麼直觀的表達情緒:“怎麼傷的。”
“不小心扭到了。”
“說實話。”
“跟陸不凡打架了。”
“剩下的呢,公主不打算交代嗎。”疾風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覺得心梗。
他冷靜從容了小半輩子,倒是沒想過自己有一朝能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