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婆婆聞言，任然筆直地站著，動作未曾變過分毫，隻眼底掀起了波瀾。
木顏，多久沒有聽過別人這麼叫她了，自從那一夜之後……
木婆婆閉眼，眼底漫上哀傷，那一夜之後，一切都變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花眠手一揮，一團綠光飄向木婆婆的攤位。頃刻間，除了姻緣樹幼苗，其他幼苗盡數枯萎，隻餘殘枝。
旁邊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雖然由於之前的鬧劇，為了不被懟，沒有人說話，但這可是浮花的靈植啊，就這樣毀了，看著就叫人心痛。
盡管如此，木婆婆還是不為所動，甚至沒有一絲怒氣。睜開眼靜靜地看著歇斯底裏的花眠，就像當年在相思花海抓到搗蛋的她時的模樣。
看著木婆婆這熟悉的姿態，花眠眼中劃過懷念，隨後便是洶湧的恨意漫上心頭。
地攤上枯萎的幼苗，仿佛那一夜的浮花，那一夜的星河。那是她此生見過最美的景色，午夜夢回時卻總是在冰冷的夜色中獨坐至天明。
花眠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眼珠似血色般鮮紅：“既然你自甘墮落，想要順從那天道，那便不配再與我浮花的靈植相伴了，它們因浮花而生，自然要隨浮花而去，今日之後，浮花便徹底消亡了。”
“我最敬愛的大師姐，已經死了，死在昔日的浮花。”
“至於那姻緣樹幼苗，既是你自己尋來的，本尊不動它，且就讓本尊看看，你所順應的天道，究竟會帶給你，木顏，怎樣的劫數。”
“本尊與你木顏，自此，情義兩休。”
花眠踉踉蹌蹌地推開人群遠去，明明哀傷已入骨，卻不曾掉落一滴淚。
兩列侍女見狀，立刻跟了上去。
木婆婆身子顫抖，待花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小師妹……
花眠跑著跑著，待跑過了拐角，便踉蹌著停了下來。
師父啊，您看看，這就是您精心培養的大弟子，浮花最後的延續。
這就是那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浮花，保護師妹們的那個溫柔慈愛的大師姐。
阿秋，這就是你拚死也要護下的那些人。
多可笑啊，明明我們是被天道所算計，現如今，浮花的下一任繼承人卻要如此維護那所謂的天道。
就算浮花遺留下來的最後的靈植當著她的麵被毀去，也未曾在她冷硬的心裏掀起一絲波瀾。
大師姐已經死了，死在了星河墜落，浮花天火肆虐的那一個夜裏。
海風吹敗了商鋪一角古樹的枝椏，霧氣縈繞著幹枯的殘枝，其上有點點晶瑩。花眠隨意扯出一張帕子，想逝去眼角的淚，絲帕卻未曾打濕分毫。
似是習慣了，花眠沒有一絲驚訝，從容地收回未濕的手帕，抬頭看著天上隱晦的光幕。許久之後，儀態端莊地繼續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兩列侍女緊隨其後。霧氣籠罩了她們的身影。
師父是騙子，您明明說好會回來喝我和阿秋的喜酒的。
阿秋也是個騙子，明明說好的，很快就會回來，這都萬年了，你怎麼還不來找我。
那個女人也是個騙子，明明說好，要保護好師門和師妹們。最後卻順應了那天道。
你們啊，都是騙子，今日過後，這偌大的天地啊，就隻我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