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艱難的前世,元春也生起幾分憐憫之意,再說寶釵的父親薛垣也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這些年來,薛家也沒斷過孝敬,也沒拆過她的台——至於薛姨媽就是純粹的耳根子軟,又溺愛兒女罷了,她還不至於特特跟這位姨媽計較。
元春一直都在仔細揣摩太後的言行,尤其是太後對待她娘家的態度:不聽話就讓你吃些苦頭,老實認錯之後……再“以觀後效”,當然該給甜頭的時候她也不吝嗇就是。
要說太後的親哥哥李維也是要入閣的人物,原先對妹子的心思和要求都不是特別放在心上,結果還不是在聖上被確定登基之前就服了軟:原本李維沒看好今上,而太後在聖上登基之前便有本事把哥哥入閣的時間硬生生地往後拖了好幾年,更是交出吏部尚書的位子,又把自己女孩兒嫁給聖上的長子,這才讓太後回心轉意。須知李維比林海大了小十歲呢,按道理可不該跟林海同期入閣。
若是親朋之中真有人不聽勸,元春也不介意仿照太後,找幾個出頭鳥試一試“身手”。
鳳姐兒告退沒多久,元春便迎來了麵帶疲憊之色的趙之楨。
元春親手奉茶,“您今兒回來得早了些。”
趙之楨雙手接過茶盞,輕舒口氣,“心累,便想早些見你。”
聖上這是從太上皇那兒回來呢。
元春也不好說什麼,隻是默默地給趙之楨揉撚起肩膀:聖上頭上還有個父皇呢,許多事情實施起來難度倍增。太上皇已經錯看了費家,錯看了廢太子,大約再不會容許天下人說他錯看了溫家……沒準兒他還覺得,留著溫家,聖上便有顧忌,不好太苛待被圈禁著的廢太子。
元春越想越是無奈:太上皇年紀大了,自從宮變之中身子也不大爽利——他難免越發執拗。前世,他老人家就是明年駕崩的。聖上也不用再忍耐和煎熬多久了。
元春自認也是見過了真正的神仙,這輩子對皇權仍舊存了幾分敬畏,卻也沒……敬畏到哪裏去。
趙之楨深知元春瞧得出他的心結何在,但他自己也不強求元春再給他出主意。接連在父親那裏受了不少氣,好在有太後和元春寬慰和幫襯,這小半年來,艱難……倒也說不上,主要還是“意難平”。
磕磕絆絆地度過了登基的頭一年,這一日正是祭天地的日子,忙活了一整天,趙之楨回宮後匆匆梳洗,到了景仁宮便躺下了。
元春已經有些打瞌睡,可身畔趙之楨的眼睛卻是一直晶晶亮——這分明是有話要說!
元春笑道:“有喜事兒?那您趕緊給我提提神。不然我可歇了啊。”
趙之楨果斷道:“溫家要送女入宮。”
元春眯了眯眼,“他家會服軟?”
“我也不信。”趙之楨道,“不過是緩兵之計。”
“您……抓住什麼把柄了?”
“給他運兵器的商船被扣下了,要緊的人證我也得了。”
元春撫掌道:“這可真好。”
“這裏麵還有你的功勞呢?”
“那就更好啦。”元春笑道,“我的眼光不賴嘛。正好安心睡個好覺,”方愈可是有些真本事的。若不是看在他的麵子上,蓉哥兒媳婦也得靜修去了。她親戚朋友的功勞自然也在她這個引薦人的頭上“記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