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元春又道,“大皇子原本有些文弱,又酷愛讀書,可自從那一晚他親自帶著府中衛士平亂……您讓他去北海海軍,這才多久就傳來了好消息?這些事兒我都瞧得出,無需那些人老成精老人家,就是尋常些的五六品官員都能看出苗頭。”
眼見著風水輪流轉,新君是個重武輕文的,要命的是他兒子跟他老子一個樣!
一想起要足足老實兩代……不趁著向來偏向他們的太上皇還在,好生壓製下新君父子,他們這些文官士紳讀書人,難道真要坐以待斃了?
而壓製新君,法子也簡單:趙之楨十分自律,不好色不愛財更不嗜酒,但他……圖令名。聖上還沒如何,就先明裏暗裏敗壞一下聖上的名聲:讀書人的“空談”以及他們寫就的文章,有時比聖旨聖諭流傳得更廣。
對溫家一擊致勝還好,若是戰事膠著,聖上隻會麵對更糟糕的局麵:大家都沒撕破臉,好歹還能粉飾天平。
顯而易見,聖上如今還真沒有一戰了解的把握。但前世他……勝了,還是大勝,正是靠著這一戰,後麵再沒什麼人敢跟他亂嘀咕。
牽扯太大,甚至能影響國運,聖上之前猶豫也是應該的,元春也沒肖想她早早一勸,聖上就立即聽取:總得給他點兒時間。
現在,元春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溫家和西南那位聯手,往雲貴的深山裏一躲,再把兩家的十幾艘大船改造一下,隔三差五地侵襲粵州港,收拾這兩家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了……難不成這個爛攤子還得留給您的兒孫嗎?”
這話其實已暗諷太上皇給兒子沒留什麼好家底了。
但這話夠實在,而且直擊趙之楨的心事,最關鍵的是,元春最懂他,元春的話他也最聽得進去。
趙之楨沉默良久,忽地抬頭笑了開來,拉住元春的雙手,“你的心越發大了。”
元春一點都不惶恐,“我的心當然大啦。都是青史留名,唐太宗和宋太宗能一樣嗎?”頓了頓,她也樂了,“不怕您笑話,我娘家當初就是想靠著我哥哥和我上進呢。”
指望自家女孩兒高嫁,連帶著整個家族發達,這麼琢磨的人家不少,但真正宣之於口……還是挺沒麵子的一件事兒。
想起當初站在警幻仙子的水鏡之前,她也隻是想免去自家的抄家敗落之禍罷了。如今嘛,時也運也命也,她謀劃的事情真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緊要。這些哪裏是她重生之前所能猜得到的?
元春定了定神,輕聲道,“可我覺著,若是能跟著您,締造一個四海升平、萬國來朝的強盛王朝,比光振興自己一家……強多了不是?明君和明君的典範,終歸不同。”
趙之楨聞言又是片刻沉默,之後長歎一聲,“你說的……我都動心了。”說著,輕撫著元春的後背,“這才是你的本心吧。”
“我若是去年出手,未免太不把一力勸阻的老臣們當回事,一年過去,我還是事事處處忍讓……明年他們就該騎我頭上了。”
聖上跟她說話也越來越“不講究”,元春應道,“有禮有節就夠了。謙讓多了,總有人覺得您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