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不裝了麼?魏棠站在門口,平靜地望著她美麗的媽媽。
即使流淌著她一半的血液,她和她,形同陌路。
“我可能不是學習的料。”
除了讓她進入最好的高中,紀檢還高薪給魏棠所有科目都請了家教老師。
這讓魏棠很直觀地感受到了教育資源的差距,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家教老師們,都很優秀,從學校辭職後,在輔導機構工作,教學經曆豐富。
給自己講題時,會按照她的知識儲備,製定適合她的教學模式。
但遺憾的是,魏棠自己,真沒數學和物理的天賦。
即使認真聽課,努力練習,她的成績卻平平無奇,像火辣辣的巴掌一樣,扇得她質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努力?
按照這種趨勢下去,她根本考不了名牌大學。
紀檢很開明,覺得每個人擅長的都不一樣嘛,安慰她盡力就好,不要有壓力,就算學習爛,以後啊,到家裏的公司上班就好了。
但魏棠不敢不努力,更不想畢業後還是依賴紀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把試卷丟回書桌上,蘇婉坐到床上,朝魏棠勾唇,嘲弄之意滿滿。
即使早就明白了蘇婉的態度,但是看到她毫不掩飾的厭惡,魏棠的心還是如被針紮了一樣。
有些刺疼。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懸掛在黑夜中,泛著銀光。魏棠偏頭看向窗外,眼眸微暗,緩緩開口:“媽媽,你討厭我。”
完全肯定的語氣。
“對啊。”蘇婉直接承認,輕笑聲在空蕩的臥室中響起,“看來不蠢,有自知之明。”
親耳聽到她承認,即使做好心理準備,但那一瞬間,魏棠感覺自己的心髒還是砰的一聲炸裂了,碎成了滿地的玻璃渣,怎麼也拚湊不出來,耳膜嗡嗡地,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為什麼?”
“你猜不到嗎?”
“因為魏大東嗎?”魏棠努力睜大了眼睛,不讓眼眶裏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死死盯著窗外的月亮,害怕看見蘇婉眼底的輕蔑。
“不全是。”柔和的台燈暖光,照得蘇婉溫婉如花,給她覆蓋上一層溫柔的熒光,她低頭撥弄著細白手腕間的昂貴玉鐲,感受著它溫潤的觸感。
美得如一副嫻雅仕女圖,但吐出來的話卻字字如刀:“當媽的,就一定要愛自己孩子嗎?”
“誰規定的。”
“那種生產時帶來的要死掉般的劇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魏棠,我討厭魏大東,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嫁給她,更沒有生下你。”
如被洪水衝破的堤壩,潰敗成廢墟,洶湧的淚水從魏棠的眼眶滑落,滔滔不絕。
皎潔的圓月被烏雲遮蓋半邊光輝,蒙上暗沉,映入她的淚花裏,叫她此生難忘這個夜晚。
蘇婉還在說:
“我十八歲認識魏大東,十九歲有了你。那時候在農村,因為年齡沒有達到法定結婚年齡,就沒有扯證。你知道我有多慶幸,我沒有和魏大東那條瘋狗扯本子,然後還有機會嫁給紀檢嗎?我簡直太慶幸了。”
“生你的時候,因為窮,我連醫院都去不了,隻能躺在家裏的破床上,咬著根木棍止疼。然後呢,你可能是過來克我的吧,我木棍都咬斷了,你都不出來。”
“幫我接生的人,都叫我堅持,叫我再忍一忍。但真疼啊,我嘴唇都咬爛了,滿嘴的血腥味,在哭喊聲裏,我吞咽著自己的血。”
“魏棠,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蘇婉,憑什麼要吃這苦?”
“我憑什麼要喜愛一個讓我丟了半條命的孩子,而且這個孩子,成為了我的枷鎖,我的絆腳石。”
“生了你以後,周圍的所有人,都告訴我,有了孩子就和魏大東好好過日子,男人嘛,有多少個不打老婆的。覺得有了孩子,我就會心甘情願地留在那裏,一輩子渾渾噩噩地渡過,認命一樣接受魏大東的動輒辱罵。”
“就連我的家人 ,我的父母,都勸我忍忍,忍忍。”
“但你說,憑什麼?”
蘇婉抬眸盯著魏棠看,她今年十八歲了,嗬,坐在這裏安靜的學習,而自己十八歲時,進廠打工遇到魏大東,被他哄到了床上,陷入淤泥般的人生。
她不甘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裏:
“當媽媽的,活該要為孩子付出一生嗎?”
“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過著好日子,你說,憑什麼不能多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