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大小姐,老爺說讓您去前廳一趟。”門外小廝的敲門聲將元娘的思緒拽了回來。
“好的,你稟告爹爹,我這就去。”元娘拉起小桃的手:“姨娘性子溫和,在世時就多番告誡我,讓我不要與太太有爭執,我也知太太不好相與,同室而住,我必會遵循姨娘遺願,以後這種話一定不要再說了。走吧,我們去前廳。”看著元娘麵露嚴肅,小桃深知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登時俯身,“是,小姐,小桃逾矩了,您不要不開心,小桃永遠都是站在您這邊的”。“好小桃,走吧。”說罷,元娘拿起團扇走出房門。
都說二八月,亂穿衣。李府舉家上京之際正趕上八月份,元娘他們出門時已近黃昏,天氣轉涼,小桃手裏抱著一件鬥篷“小姐,你披上鬥篷,天涼了,也不知老爺找您到底是什麼事兒。”
等小桃她們趕到前廳時,前廳已坐滿了人,上首是李府老爺,如今的翰林院修撰李清山,旁邊的是李府大太太,李老爺的嫡妻,孫若弗。下首第一位則坐的李老爺的嫡子,也就是元娘的大哥李舒,而緊挨著李舒的就是孫若弗的女兒,李府二小姐,李袖娘。
李袖娘抬眼望去,見元娘一身藕荷色衣裙,輕攏慢撚,薄施粉黛,瞧著也是個柔柔弱弱有書卷氣息頗濃的美人,她目光沉沉的從元娘身上移開,手漸漸握緊,“姐姐怎麼才來,娘剛才還說,如今我們來京城了,要讓我們與京城貴女多多交往呢!”
袖娘不過二八年華,容貌便已如孫若弗般美豔,她手執一把閑雲團扇,遮住小半張臉,隻露出了一雙明媚的狐狸眼,笑意盈盈,媚態橫生,按小桃的話說“美如蛇蠍”。元娘雖是袖娘的姐姐,可兩人站在一起,袖娘卻更顯成熟。
“元娘來遲了,請爹爹恕罪。”元娘伏了伏身,狀若沒聽見袖娘言語裏的挑唆,“我身體本就不好,妹妹就別取笑我了,這京城貴女定與妹妹比較投契,我平時什麼也不懂,與妹妹一同出去,恐丟了李府的臉。”
袖娘聽見這話嘴角含笑,神情卻更加冰冷:“姐姐怎麼如此說,有母親在身側,我們怎會給李府丟臉,你這麼說,可是在說母親教導無方”?
孫若弗看著元娘站在廳中,神情淡漠,一身衣裙將她更襯的無害柔憐,尤其是那纖細的脖頸。這身做派與那柳姨娘真是十足十的相像,惡心至極。
半晌,孫若弗低下頭掩住情緒,又拿起桌案上已溫的碧螺春,“袖娘,不可對你姐姐無禮。坐吧,元娘,你妹妹慣會這樣打趣人的,你別見怪,到時我定會帶你們二人一同去”。
孫若弗瞥了一眼身側的李清山,“今日叫你們過來也是為了此事。老爺,三日後便是昌平郡主的生辰,我府本不在邀請名單之列,但前日我母親進宮時與太後娘娘提了一嘴,你也知道袖娘與少卿的婚期將近,借此機會多接觸接觸京城貴女,以後對我們,對孫府都有好處,屆時,我定會帶袖娘和元娘一同去的,也好幫元娘相看相看。”
孫若弗看似柔弱和善地打圓場,眼裏卻閃過一絲暗光,她當然不想帶元娘一同出去,但一想到老爺的態度,一想到柳姨娘的死,孫若弗必須得裝作賢良淑德。
李清山本聽著袖娘出口刁難已經心生不滿,但一聽孫若弗如此說,心裏那點不滿也煙消雲散了,隻當是小女子之間的玩笑。
又一想到柳姨娘那般溫順柔情的人離世後,隻留下了他和她唯一的女兒,李清山也不由得心酸起來:“元娘,爹爹知道,你素來身子孱弱,但是此次我們初來京城,宴會之事恰好是一個契機,你與袖娘一同去,有太太在,你盡可放心。”
元娘聽著李老爺的話,知道此次肯定躲不過去,便順從道:“是”。
看著與柳姨娘一般無二的麵孔,李老爺心裏更是柔軟,「他本與柳姨娘從小定下婚約,本想著等到功成名就之日便迎娶她為妻,可在赴任途中陰差陽錯救下了回鄉祭祖的孫府女眷,孫若弗便是這孫家嫡女。
孫家得皇上青睞,在朝中已官至三品。至此一事,孫若弗一眼就看上了這個眉目疏淡,謙和溫潤的翩翩少年,哪怕隻是一個小縣官她也不在意,硬是央求孫家老太太求得太後一道懿旨賜婚給李清山。
李清山接到懿旨的那一刻如遭雷擊,可山高皇帝遠,他一介小小縣官能怎麼辦,隻能求太後允許可以同求柳姨娘為平妻。可孫家怎麼肯,一介布衣之女怎可與三品大員之女同等地位,孫若弗更是不願,李清山以命相協,最後終於同意柳姨娘入府,卻也隻能是侍妾。
李清山在迎娶孫若弗入府的第三月便匆匆從側門將柳姨娘抬進府裏。
柳姨娘入府後一直小心翼翼,哪怕李清山多宿在她屋裏幾日,柳姨娘都會勸他去大太太屋裏,就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兒,卻在元娘十二歲那年,因風寒入體,不治而亡。
他這一生終究還是對不起她。到她死都不能正大光明稱她為妻子,他隻能把一腔愧疚都盡量補償給元娘。」
思及此,李清山忽覺頭疼不已,向下首擺了擺,“此事,就交給太太了,你們退下吧。”
眾人聞言也知李老爺心情不佳,雖不知緣由,但也都退出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