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婁尚書再叩頭:“皇上英明睿智。”
恒爰道,“隻是那首小兒唱的歌謠,朕沒瞧出什麼啊。”
大婁尚書道:“皇上,那支分明就是逆謀歌謠。據查將那程適和顧況養大的兩人,一個在京城說書,一個在京城算命。歌謠之源可想而知。彎彎待十五,是說等到十五那天。燈籠滿騁,元宵的燈籠就是逆賊的暗號。煙火天明前,時辰就在天明之前。而且……”
恒爰含笑點頭:“而且睿王昔年在皇子中行十五。解得好,朕竟一向疏忽了,卿是如此一個妙人。依卿的意思,此事當如何處置?”
婁予省道:“雖證據尚不確鑿,但事關社稷,依臣愚見,可讓呂先帶軍先在京城二十裏外駐留,隻讓呂先單騎入宮,再派人代掌其軍。元宵那日且看城中動靜。臣聽說太傅府上有人從江南送了幾盞花燈,太師與睿王殿下府中俱有此燈。”
恒爰道:“睿王府和太師府太傅府門前一掛起那燈籠便抓?”
婁予省不言。
恒爰含笑再點頭:“計獻得妙。那燈籠,呂先也呈給了朕兩盞,朕正準備元宵晚上在乾清宮裏掛一掛。婁尚書是不是連朕一起抓了?”
婁予省頓時大驚叩頭不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恒爰將案宗往桌上一丟,冷笑道:“不敢?!婁尚書的膽子不小,怎麼還道不敢。區區一個對聯,攀衍附會,將太師太傅大將軍連朕的親弟弟一遭都扣成了逆賊!你既當此是大事,查了這些時日,怎得到今天才來稟報朕!刑部的無頭案堆塌了房梁,你倒在此事上下工夫!”
婁予省臉色蠟白,隻管磕頭。太後開口道:“皇上這是在訓斥婁尚書還是訓斥哀家?此事是哀家讓婁尚書去查的,也是哀家吩咐過幾日再告訴皇上。皇上若要撒氣,隻管拿哀家撒,別怪錯了主兒。”
恒爰這些日子心中火氣正熾,婁予省恰在此時撞在箭靶前,太後一句話卻將恒爰一堵,隻得按奈火氣道:“母後怎的這樣說?隻是太師太傅呂先,皆為重臣,一幹證據,盡是攀附。睿王是朕唯一的手足,單憑此就定罪謀逆,委實可笑。”
太後道:“哀家知道皇上寬厚仁慈,哀家也望此事乃是附會,但如今婁尚書這些證據,皇上說當不得真,又能說它是假麼?所謂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防患未然,何妨一查。清者自清,若真不幸中了那萬分之一二的可能,便關係社稷安危。這樣罷,皇上隻將此事情算在哀家身上,若婁尚書查錯了,哀家願代他受罰,太師太傅睿王處,一一請罪。”
恒爰被噎得血氣翻湧,一時又無可奈何,隻得苦笑。太後得償所願,回寢宮安歇。
婁尚書領旨繼續徹查,有太後做保,越發要將證物收集齊備,人證物證兩確鑿。一麵等王經訓的消息,一麵下密令將劉鐵嘴和宋諸葛緝拿歸案。
但婁知縣此案抓人頗為不順,明明行事嚴密,偏偏劉鐵嘴和宋諸葛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竟然跑得無影無蹤。查來查去,最後得知樂風觀外擺麵攤的桂花嫂與宋諸葛關係不尋常,於是將桂花嫂抓進刑部大牢,開堂審問,桂花嫂隻說不知道,動刑,依然不知道,再動刑,還是不知道。審了三四日,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哪能禁得住這樣折騰,掙紮著最後兩口薄氣罵道:“你們這些狗官,除了剝皮就隻會冤枉好人,朝廷若垮了,也是被你們弄垮的!皇帝瞎了才讓你這種人做官!老天有眼,早晚給你報應,天雷轟死你,天火燒死你,閻王的油鍋滾你,你家代代生女做□生兒子沒把!”
大婁尚書臉色青綠:“兀那婦人,滿口穢語,大逆不道!”一拍驚堂木,“上刑!”
桂花嫂一句話也喊不出了,殘著半口沒咽完的氣被拖到城門口綁在柱子上示眾,幹癟老太太變成幹屍,寒風一吹,動來動去,玩耍看熱鬧或路過的孩童頗有幾個被嚇出了失驚症,尿了好幾年床。從此後大人嚇唬孩子多了花樣——“鬧,再鬧,幹屍老太婆半夜來抓你!”
劉鐵嘴和宋諸葛此時已到了京城數裏外的小山村裏,劉鐵嘴還在打趣宋諸葛,老樹碰見的老桃花還是朵救命的花。若不恃婦的麵攤有個老主顧在刑部當差,兩條老命就隻要喀嚓了。宋諸葛晃腦道,那個當然,她說賣完再一天的麵,算算也該趕過來了,到時候老夫天天吃麵,偶爾也分你一碗兒。
王經訓沒拿到程適,猜測程適回蓼山投奔同黨,於是快馬加鞭,趕向蓼山縣。
恒爰身邊尚有密禁衛可以差遣,命其攜帶密旨連夜趕往蓼山縣,再飛書傳旨趙謹呂先,務必護送睿王殿下回京,刑部人等不得隨近。
蓼山寨的探子也趕在去蓼山縣衙報信的路上。
段雁行玉鳳凰替程適安排流亡江湖路,程適道:“多謝,但兄弟非再回趟蓼山縣不可,我和顧況從小就是一條繩上栓的兩隻螞蚱,我出事一定牽連他。煩勞段兄快去京城救我的兩位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