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自然不會告訴薑掌櫃,為了這事兒,昨夜她的家裏人是怎樣的憂心。
葉謙脾性內斂,即便心中再焦灼,麵上也仍是一派淡然,昨夜自打聽葉連翹把大夫人喚她去府城的事說出來之後,便久久沒有開口說話,一直緊鎖著眉頭,靜靜坐在桌邊。
葉冬葵卻是有些捺不住,當場跳起腳來,直嚷嚷著讓葉連翹隔日便去辭了鬆年堂裏的工,趁早離了那裏。
可他們誰都知道,這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也壓根兒就不現實。
事是推不掉的,躲了這次,還有下回,再拖延下去,便不知得往複到哪一天,倒不如走上一趟,瞧瞧情形,再盡快做打算。
葉謙心裏很明白這個道理,可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允讓葉連翹一個人往府城去的,便特地吩咐了葉冬葵相陪,讓他兄妹倆互相照應著,如此,他雖不見得全然放心,卻多少也能安定一些。
反正這一去,至多也不過就是幾天時間而已,葉冬葵新接下的那個給人蓋新宅的活兒還沒有開工,陪著妹子走上一遭,也並不耽誤事兒。
到了這種時候,葉連翹便格外慶幸自己有個哥哥。
自打來到這大齊朝,她便一直在月霞村和清南縣城之間穿梭,仿佛這就是她生活的一切,莫說是府城了,就連附近的村子,也從沒有去走動過。有葉冬葵相陪,她心中覺得踏實許多,即便明知道此番不會事事順利,也沒有那麼著慌了。
薑掌櫃對於葉連翹不打算住在蘇家宅子裏,雖然覺得意外,然而也並不曾為難她,沒有多問,便點頭應承了下來,隻說自己一定會同大夫人打發來的人把這一層說明白,又道:“這幾****要去府城,咱鋪子上估摸也不會有什麼買賣了,元冬和平安兩個丫頭,要不你帶著一個跟你去?萬一有需要人打下手的地方,也能給幫個忙。”
葉連翹心中也正有此想法,見他主動提了,便低頭思忖片刻,笑道:“那就讓平安跟我一塊兒去吧。接下來幾****雖不在藥鋪裏,但保不齊會有人來買各種美容物品,元冬嘴巧,讓她留在鋪子上招呼,隻怕更合適些。”
“那行,我這就去同平安說,她家就住在城裏,不算遠,好叫她這會子就回去把東西拾掇利落了,下晌你們便好出門。”
薑掌櫃點了點頭,覺得自個兒總算是把這事辦成了,胸臆間呼出一口長氣,忙叨叨跑去通知平安不提。
葉冬葵一大早便被他老爹提溜了起來,左一句右一句地叮囑了一大通,耳提麵命跟他說,最要緊就是護著自家妹子不能出任何紕漏,他倒是都老老實實聽著了,隻不曉得記住了多少,吃過晌午飯,便匆匆進了城與葉連翹會和。
於是,約莫未時初,從府城來的那個人便再度上了門,同薑掌櫃說了一會子話,便衝葉連翹點點頭,領著他兄妹二人連同平安一塊兒踏出鬆年堂。
昨日見著他時,葉連翹單知道他是大夫人打發來的,卻不曉得他原來並不是獨個兒前來,隨行還帶了兩駕馬車兩個車夫,收拾得利利落落,等在鬆年堂之外。將葉連翹和平安安頓在後頭那輛馬車上之後,他便與葉冬葵去了前麵那輛,半點不耽誤功夫,得得兒地出了城門。
清南縣距離府城並不遠,不過半日路程而已,一路顛簸,葉連翹又多少揣著些心事,也沒甚心情細瞧沿途美景,隻同平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閑篇兒,再不就是在馬車裏悶坐著發呆,即便兩個車夫已經盡快趕路,仍是天已擦黑,才入了府城的城門,七萬八繞,在一間看上去還算幹淨的客棧前停了下來。
被大夫人打發來請葉連翹的那個男人不大愛說話,一張臉黑魆魆的,看上去很有點不好接近的意思。這一路上,葉冬葵撓破頭皮地與他攀談,他卻始終不怎麼接茬,搞得葉冬葵很尷尬,眼下落了車,他便行至葉連翹麵前,仍舊不過寥寥數語,便將事情交代個清楚。
“大夫人原本交代過,讓我將葉姑娘直接接去家中,今次既然是請你來幫忙,便斷沒有讓你在外住宿的道理。不過我聽薑掌櫃說,姑娘似是不大願意去家裏住——這間客棧雖然不大,卻還幹淨利落,就在繁華的鬧市區,離蘇家也不遠,葉姑娘得空時,若是有興致,可與令兄四處走走逛逛。今日三位便踏實住下,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再來接姑娘去見大夫人。”
說罷,便將那客棧掌櫃喚到一邊說了幾句,又好像拿了錢與他,然後便衝三人一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他……是不是替咱付了房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