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策聽得莫名其妙,簡直一腦門子的漿糊,眼見得葉連翹小臉繃得死緊,仿佛十分嚴肅似的,便低沉一笑:“什麼叫做我去了哪裏?你犯糊塗了?”
一旁,萬氏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拿手指頭捅了捅葉連翹的腰:“是哩,這孩子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啊呀,敢是天兒太熱,腦子有些發昏?”
葉連翹回過味來,曉得自己不該在萬氏麵前露出這般神色,便轉頭衝她勉強一笑:“是覺得有點昏昏沉沉的……”
“嘖,誰叫你一下午都在翻那勞什子藥書?”
萬氏剜她一眼,抬手就把她往樓上推:“去去,趕緊和你男人一塊兒上樓去,也洗個臉醒醒腦子,歇一會兒。”
又催促衛策:“愣著幹嘛?趕緊提水啊!”
衛策依言將燒好的水提上樓,葉連翹在堂屋裏站了片刻,也默默跟了上去,順手關上門。
屋子裏一陣嘩啦啦的水聲,衛策大大咧咧除了衣裳便往浴桶裏鑽,回身看見葉連翹仍舊站在房門口,便勾了勾唇角:“不舒坦便坐著,誰罰你站?”
葉連翹麵上卻是半點笑容也無,略作猶豫,三兩步走到浴桶前。
“幹什麼呢?”
衛策衝她一瞪眼,壞笑道:“我也沒不讓你看,可你也用不著站這麼近吧?”
“我剛問你的話,你還沒答。”
葉連翹壓根兒聽不清他說什麼,腦子裏亂哄哄的:“你去了哪裏?”
“……我能去哪裏?”
這下子,衛策是真個覺得有些不對頭了,不自覺收起笑容:“不過衙門家裏兩頭跑,這一向城中常有偷盜案,時不時地得出去問話搜證,方才你不是還說我手上有泥?你究竟怎麼了?”
葉連翹嗓子眼發堵,心裏曉得隨便對自家男人生疑實在太過愚蠢,畢竟他們此時還算新婚燕爾,畢竟衛策這長久以來如何待她,她心裏再明白不過。
可……偏偏控製不了哇!
成親之前,他們一直分隔兩地,他在府城是何情形,說穿了,她根本一點都不清楚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鎮靜道:“我問你話,你便答,過後我自會同你說個明白。你這兩日做了些什麼,一件件說與我聽吧,怎麼,不能說嗎?”
“連翹。”
衛策從來不是好性兒人,成親以來與葉連翹和睦甜蜜,從未曾紅過臉,一方麵自然是因為心情愉悅,另一方麵,卻也是刻意控製——他總記得葉連翹最不喜的就是他的所謂壞脾氣。
可是眼下,被她如此不明不白地連番發問,加之天氣熱,人疲累,那點子原就不多的耐性,登時給耗了個盡,垮下臉來:“我實不知你究竟何意。繼前些天城中賭坊遭盜之後,昨日西街的金鋪也出了偷盜案,遺失金器價格不菲,這兩****一直在忙活這個,下午去了案發地點一趟,其餘時間都在衙門裏。你要盤問我,沒問題,但你總該讓我知道因由,我以為你一向講理,今天卻為何一定要這樣不明不白?”
他那模樣委實不像在編謊,可……
鬼才信你!
葉連翹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他的話?隻顧自己胡亂琢磨。
怪不得他老替那王捕頭當班呢,她還以為他是為前程著想,才由著王捕頭混日子,現在看來可是未必!
衛策手上沾染了一股蛋糕甜酒一般的香味,膩糊糊的,直至這會子回到房間,仿佛仍在四下裏盤旋。
她眼前忽然就浮現出王雲慧那張清麗嬌怯的臉,
哼,正好那姑娘就是王捕頭的妹子,正好那姑娘慣用添了茅香的香袋,正好他手上就沾了這種味道,若說是巧合,也太巧了吧?還不知他摸了人家哪兒呢,臭混蛋!
她氣得要死,卻還是覺得該給他留點臉麵,沒直接發問,深吸一口氣,冷聲道:“你手上有一股茅香味,這種味道最是難消散,用水洗也洗不去,怎麼你自己不知道?”
“什麼茅香?”
衛策哪聽得明白,眉頭擰作一團:“連翹,你就不能一口氣說清楚嗎?我不想同你猜謎。”
“我說不出口。”
葉連翹冷笑一聲:“你不願猜,就好生想想這兩日自己幹了什麼,見了誰,這茅香味太膩歪,愛用的人可不多。”
“行了。”
衛策徹底失去耐性,也不避她,呼啦跳出浴桶,三兩下抹幹淨身上的水。
原本就話少的人,遇上爭執場麵,更是不願費口舌,他倒也幹脆,將衣裳一穿,開了門便像風一樣旋了出去,蹬蹬蹬下了樓,須臾院門一聲響,顯然他是又走了。
“這麼就洗好了?”樓下傳來萬氏的聲音,“連翹,你好點了嗎?頭還暈不暈?”
“我沒事兒。”
葉連翹簡直想哭,吸吸鼻子,盡量平穩地答了一句,往桌上一趴,眼淚珠兒就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