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抱著李忱的那名內侍提著小心,卻禁不住李忱悉索亂動,一時間殿內諸人皆是聽到,各人扭頭一看,卻看到一個粉嘟嘟的小孩正張大雙眼,饒有興味的看向自已這邊。諸臣正納悶間,李純站將起來,忍不住心中歡喜,微笑道:“諸卿,此兒乃朕之十三郎,名曰李忱。”
說罷,起身上前,從宦官手中將李忱接將過去,逗弄一番,又交給一名身著朱袍的官員,向他笑道:“李卿,此兒大有異趣,朕實喜愛。”
那官員身材矮胖,站將起來頭部不過到李純肩膀。他高舉雙手,將李忱接過,略看一眼,便笑道:“皇子雖幼,眉宇間頗有英武之氣,氣質沉穩嫻靜,將來必是大唐賢王。”
李忱正聽的頭暈,卻又被那官員轉遞旁人,“傳閱”一圈後,這才又轉回憲宗懷中。
皇帝喜滋滋將愛子抱入懷中,忍不住在臉上捏了幾下,如此待遇,李忱當真是苦不堪言。正鬱悶間,卻見李純終於將臉上笑容斂去,向那矮胖官員道:“今日事,卿等不必再諫!朕意已決,王承宗先是構諂大臣,朕置之不理,爾竟敢派遣刺客當街刺殺大臣!千百年來,豈有此事?朕若姑息不問,還有何麵目見天下人?”
“陛下,雖然自成德進奏院中搜出兵器,那兵士張晏等人亦供認不諱。然則此事查察的太過順利,其中細節很經不起推敲,依臣看來,還需慎重才是。再者,此時若是貿然向成德鎮進兵,王師陷於兩線爭戰,誠為不智也。”
李忱前世時,亦是官員。凡是會議之時,領導在上麵發話,下麵的各級官員無不交口稱讚,一個個在筆記本上手持鋼筆飛速記憶。若是被點名發言,無不盛讚領導高屋建瓴,遠見卓識,一字頂萬字。自已才疏學淺,能力不足,然而一定要跟緊領導的腳步,認真體會領悟領導意圖,好生努力,不辜負領導的意圖雲雲。那還是一個民主社會,講究群策群力。反而到了這個封建社會,李純以帝王之尊,與臣下會議商討之時,居然被人豪不留情的將皇帝的決斷頂了回來。不僅如此,還加上“不智”這樣的考語,委實令人驚詫。
他忍不住扭頭去看,卻見是適才第一個抱起他觀看的矮胖官員。適才聽他說話,以為是個逢迎小人,此時細細看去,雖然其人身材不高,卻也是麵目白皙,風神俊郎,幾縷長須自兩腮及下巴輕輕垂將下去,配合以耀眼適體的官服,看起來亦是氣質出眾,令人觀之而有親近之感。
李忱曆史知識不強,不知道唐人用官,講究的是“身、言、書、判”四樣。這身,就是說一定要長相出眾,氣質過人。以相貌取人,居然還是排在第一位,在唐朝,若是貌醜之人,哪怕才學再出眾,亦會被人鄙視,終生難以為官。其餘的言,是指說話要能言善辯,書,是指書法要楷法遒美,字寫的醜,亦是不成。判,是指條理清晰,文才出眾,要能寫出很好的判詞來判斷事物。有此四樣,方能為官,方能為清要之官。
此時這殿內坐下的,都是朝堂內清要顯貴的文官,李忱一個個瞄將過去,去除古人與今人不同的打扮與衣著,再把胡須長發勾勒去除,一個個都有在現代當影帝的資格。一觀之下,當真是大為自卑,自已前世,雖然不是醜男,卻也隻是相貌平常,此時與這些帥哥同處一室,還真是頗為嫉妒。
他正在胡思亂想,卻聽抱著自已的皇帝冷哼一聲,怒道:“宰相一意偏袒,難道與成德鎮有勾結麼?”
皇帝這樣說話,擺明了就是蠻不講理。不但適才出來說話的宰相李藩站起身來,就是其餘與他政見不同的官員亦是隨之而起,向皇帝諫道:“陛下如此,乃是以言罪人,臣等絕不認同。”
李純無奈,隻得放緩語氣,低聲道:“華夏有史數千年,大唐天下亦是已逾兩百年,諸卿,可有聽說過宰相遇刺,暴屍街市之事?”
李藩從容坐下,答道:“雖然如此,朝廷亦不可張惶失措,多處用兵。再者,臣意一直未變,朝廷不必多事動兵。藩鎮雖然不法,然則亦是以朝廷為正朔,甘為臣下,並無叛亂造反之事。現下兩邊相安無事,何苦以刀兵相加,令百姓受苦?無論勝負,受到損失和傷害的都是普通百姓,陛下乃天下萬民之君父,何忍見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