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宮闈風雲(九)(2 / 3)

王守澄心中明白,這會子皇帝誇獎,可決非什麼好事。若是大加斥責,他到是編好了一套措詞,皇帝卻偏偏對他大加讚揚,卻是擺明了並無好意,如此的“褒獎”,還是敬謝不領的好。

心中一邊商量,一邊躬身答話:“陛下,臣不過是做了份內的事,陛下如此誇獎,臣實不敢當。況且……”

李純微微擺手,將他的自謙與解釋打斷,根本不給他機會說出今日擅殺人犯的事,見王守澄麵露尷尬之色,皇帝微笑道:“卿自朕即位之初,便忠心輔佐,從無二心。朕對卿的信任,實不在諸宰相之下。”

說到這裏,皇帝環顧左右,向殿內侍立的十餘名高位宦官笑道:“朕對朝官說過,爾等都是朕的家奴,實情亦是如此。不過,家奴歸家奴,無論是國家政事,前線征戰,還是朕一身之安危,朕都依賴卿等!是以不論朝官如何攻訐,朕心中委實從未將外人的話當真,無論何時,朕心中對爾等均是信任無疑。”

他如此一番話,不論此時出自真心或是假意,均令這些隨侍的宦官們感動不已。當下各人均離座而跪,那李忠言更是兩眼含眼,各人均叩首道:“陛下,臣等無以為報陛下聖德,唯有粉身碎骨,以死報之!”

“不必如此,諸卿請起。”

見眾人亂紛紛站起,皇帝沉吟道:“諸卿請坐。今日平定叛亂,剿滅亂賊,朕與諸卿安坐歡笑,心中委實喜歡。隻是麵對諸卿,到是想起唯缺一人,心中未免有些鬱鬱。”

聞弦歌而知雅意,乃是宦官修身秘籍之又一不二法門。皇帝雖然不曾點明,這座中人都是從下層小宦官一步步爬到今天的這個位置,就是忠厚如李忠言者,也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各人或是利害相關,或是不欲出頭,一時間俱都沉默,唯有內侍監兼內園使西門珍與吐穀承崔自幼一起服侍憲宗,交情非常人可比。皇帝話音未落,他便起身拜伏於地,泣道:“陛下,吐穀承崔一向忠心侍主,不合被那些朝官抓住小小把柄,攻訐不休。今日陛下既然想起了他,到不妨召他回來,朝官無能,在這個時候又有何資格說話!”

說罷,又扭頭向王守澄等人厲聲道:“諸位大人,難道就沒有一點香火之情麼?”

於情於理,座中諸人都是宦官集團的一員,宦官內部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就是內部爭鬥隻存在於內部,麵對外敵時還需一致對外。也正是有這一條規則,使得每逢大亂時,宦官從沒有分裂到被朝官和皇帝利用的地步。

各人聽了他的話,都覺無奈,隻得也隨之跪下,向皇帝求告道:“求陛下天恩,召還吐穀承崔。”

見諸人如此懇請,皇帝初時還麵露難色,既而又慷慨道:“難得諸卿如此懇請,今日又是立功之人。如此,朕雖為難,亦要召還。”

又向王守澄笑道:“爾今日立下大功,朕正不知如何安排。既然說到這裏,朕心裏到了有決定。”

王守澄嚇了一跳,卻也連忙又跪下,低頭答道:“臣唯陛下敕命是從。”

“如此甚好!”

皇帝顯的極是興奮,站起身來,親手將王守澄扶起,微笑道:“既然如此,加爾為正三品下的內侍監、樞密使。至於左神策中尉一職,就讓給吐穀承崔做吧。”

見各人都在發呆,皇帝詫異,問道:“怎麼,你們都不樂意?”

王守澄一個激靈,哪裏再敢拖延,連忙答道:“臣自然是再願意不過。隻是,臣立下這麼一點微功,陛下又封爵位,又拔擢臣為樞密,臣甚覺慚愧。”

說到此處,又抬頭看一眼皇帝的臉色,又連忙接口道:“不過陛下主意已定,做臣子的自然不敢駁回,臣就覥顏受命好了。至於神策中尉一職,原本也是吐穀承崔在大人的職份,他回京之後,必定也是順手的很。陛下如此安排,再也恰當不過,臣心中敬服!”

他是事主,都這麼謙恭受命,其餘諸同黨有心為他叫屈,卻也沒傻到公然和皇帝對著幹的地步。當下各人全數伏地,山呼萬歲,雖然是零零落落,並不壯觀,到也是一致同意,再無人敢說二話。

這宦官任中尉一職,抓的乃是軍權。內侍監與樞密使兩職,一個是宮中宦官頭目,一個是負責與朝臣溝通軍事的要職,論說起來,在品級和重要性上,都比神策中尉強上一些。隻是各人心中明白,千說萬說,也不如軍權在手重要。神策中尉一職,曆來是皇帝最信任的宦官才能擔任,王守澄今天表麵上是被提升,其實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隻怕是貶之又貶,低到不能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