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他命道:“既然長史不曾過來,就由你將漢州的典薄帳目拿來,我要查閱。”
長官有命,下屬自然立時照辦。待各人歸座之後,那韓曠立時將漢州這些年來的典薄帳目,戶口數目等數據彙集而成的冊子呈上。看到李忱隨手亂翻,全然不將他苦心孤詣寫就的帳薄當一回事,韓曠苦笑一聲,向李忱道:“大人,如此翻閱,到不如由下官解說的好。”
“甚好,便由你來解說。”
韓曠清清嗓門,大聲道:“漢州下轄雒、綿竹、什邡、德陽、金堂五縣,戶三萬一千,口十七萬六千;每年上繳鹽、茶、柴草、麻、絲、麥、粟合計錢十一萬緍。除去留下自用,庫中尚有錢七千緍。本州五縣,有令、丞、尉、小史兩百餘,再加上州佐官,年發俸祿三千餘石……”
李忱急忙揮手,止住他喋喋不休的話頭,含笑問道:“韓參軍,先不說這些。我來問你,漢州一向太平麼?可有盜賊,或是邊寇入境?州內可有鎮兵駐守?”
韓曠先是奇怪,繼而莞爾,向李忱笑道:“大人不必擔心。咱們川西雖是靠著吐蕃,其實雙方和好多年,已經多年不曾有過幹戈爭戰。況且,邊境有事,也多半是在鄯州、鬆州、維州、靈州,吐蕃想要打咱們漢州,還得翻山越嶺,隔著老遠。咱們漢州自大唐武德年間建州以來,從未遭過刀兵之類,太平數百年啦。至於鎮兵,整個川西的鎮兵三千餘人,全部駐紮在成都府內。若是各處有事,鎮兵方才四出征討。”
他見李忱一臉木訥,心中很是猜度不透這個年青的親王正在想些什麼。隻得又用安慰的語氣向李忱道:“東西兩川,除了當年川西節度劉辟造反,朝廷入川征伐外,再沒有起過刀兵,一向太平,大人安心為官,不必擔心外寇盜賊。”
李忱知道他誤會自己擔心安全,當下也不向他解釋,隻又命他相幫介紹各級官員,巡視府庫。
這漢州官員一向疲遝慣了,前任刺史在任十餘年,能不辦事則不辦,能不點卯則決不令官員辦公,各官今次前來迎接李忱,原以為新刺史親王出身,想來也是雍容華貴,不會多管俗務,見麵之後,與各人寒暄致意後,留飯飲酒,又能鄣顯光王的親王身份,又使得上下官員心悅臣服,豈不妙哉?
怎料這光王竟似一心來做事一般,身著布袍,手按鐵劍,身後跟隨著一眾如狼似虎的親將隨眾,帶著所有的光州官員四處巡看查視,腳步又急又快,不一會功夫,所有的漢州官員都是氣喘如牛,疲倦不堪。一直待州衙、府庫,各房司曹的官署全數巡查完結,光王李忱這才向各人吩咐道:“我初來此地,於政務民情都不通達,是以要先探看查察一番。現下看來,除了州衙略顯破舊,整個漢州各級衙門井然有序,漢州百姓富足平安,這都是前任刺史大人與諸位大人治理有方,漢州方才有此成就。我心裏很是歡喜……”
說到這裏,各級官員都是麵露笑容,心道:“還算你識趣,人都說你木訥呆板,居然也裝做孜孜於政事的模樣。老實請咱們吃酒做樂,日後安心做你的快活刺史就是。”
卻聽得李忱繼續說道:“漢州如此富足安樂,與諸位大人的辛苦是分不開的。然而善始亦需善終,本人現下受帝命為一州守牧,自然要使得漢州越發富足,這才能上不負天子,下不負黎民。諸位大人這便回去,明天早些來州衙辦公,不可懈怠。”
說罷,向諸人拱手行禮,一副萬事拜托的神情,到教一肚皮火氣的諸多官兒無法可想。各人見他客氣,也隻得一一還禮,然後方才氣哼哼離去。
那韓曠一臉擔憂神色,卻見李忱若無其事,並不將各人的情緒放在心中,他長歎口氣,也隻向李忱行禮告辭,黯然退下。
一直待這漢州所有官員全數退下,李忱身邊的寧知遠等人方才向他問道:“殿下,如此輕縱漢州上下官員,未知是何用意?”
楊明輝更大叫道:“殿下,咱們在京城勢力太弱,平時忍氣吞聲便也罷了。到了這漢州,殿下你便是天子,說一不二,就是把這些官兒都逮來殺了,朝廷也不會說什麼。殿下為什麼對他們如此客氣?末將心裏一千一萬個不服!”
李忱先是麵無表情,隻帶著眾人一路往州衙內行去,在堂內落座後,又吩咐下人即刻打掃其餘的房屋,準備入住。
見各人環立左右,仍是一副憤憤不平模樣,李忱搖頭歎息,向他們道:“一個個都是豬腦袋,不知道欲擒故縱麼?他們能鬧出什麼花樣來不成,咱們先等他們鬧騰,一個個都把狐狸尾巴露出來,到時候再一起處置,豈不更妙。現在一動手,人都說我恃強淩弱,一上任就為難下屬,傳了出去,名聲很好聽麼。”
他嘴角一抿,微微冷笑道:“就讓他們先百花齊放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