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忱的鼓動之下,各人均覺振奮,與李枕同飲一杯後,便各自呼喝對飲起來。這些人都是自幼跟隨李忱,家敗人亡的破落戶子弟。李忱將他們拔擢於泥塗之中,教授武藝,習學文章,各人感激之餘,亦是想更上一步,擁有華宅美眷,錦衣玉食。
而想要擁有這些,甚至將來在淩煙閣上影畫留名,光宗耀祖,就非得輔佐光王奪嫡成功,削平天下不可。這種以純粹的利益關係結集而成的小集團,充滿著任何政治小團體的向心力與朝氣。李忱需要做的,不過是將這股勁頭善加鼓舞和利用罷了。
他自己並不好酒,眼見一群武夫喝的興起,有心勸阻,又怕眾人沒趣。心中一動,拍手叫過那酒樓老板,向他問道:“你這樓中,可有什麼雜戲?”
“這位客官,咱們樓裏恰好進了一班胡樂小戲,幾位官人若是要看,就召他們過來?”
李忱略一點頭,那老板心中大喜,連忙轉身去召喚樓內新雇傭的胡樂戲班上來。漢州城內,願意花這種錢的冤大頭太少,今兒到真是難得之極。
他急匆匆奔行下樓,不多時,隨著一陣踩踏樓梯的響聲,一幫五六人的小戲隨著那老板上來。李忱注目一看,卻見打頭的是一個身著低胸紗籠的胡人女子,身形曼妙,胸前傲岸,一身雪白肌膚在燈光下熒然發光,隻是臉上遮擋了一塊紗巾,將整個臉孔遮的嚴實,隻露淺藍色的雙眼。見李忱注目看向自己,那女子立刻將頭低垂,一縷金黃色的長發低落下來,直垂胸際。
李忱到也罷了,葉知雨等人早就看的目不轉睛,待看到那女子低頭落座,發絲在堅挺胸前拂來拂去,各人更是口水直落,手中的筷子早就放下,隻管看著那女子發呆。
寧知遠一見這群胡人入內,便已皺眉不止,此時見眾人情狀,忙開口向那胡人班首問道:“你們會彈什麼?我瞧你們手裏拿的樂器簡陋,未必會彈什麼曲子?”
當時的大唐長安,乃是最大的國際性都市,長年居住在長安的外國人逾五六萬人,西域各國的胡人、印度僧人、各遊牧民族的使節、朝鮮半島、日本的使臣,均不遠萬裏,前來中國,一入長安之後,便被中華上國的繁華與博大精深的文化吸引,久住中國,不肯離去。甚至遠至波斯,亦有大量的商人前來中國,這些人不但帶來商品交易,亦是將本國的文化特色帶入中國,什麼胡服、胡餅、胡樂,在長安城內四處可見,不足為奇。
眼前的這夥胡人,明顯就是來自波斯的雅利安白人人種,均是金發藍眼白膚,在長安時到是常見,如此的內陸中州城市,居然也能見到胡人雜樂,難怪寧知遠起疑。
那樂班頭目約摸四十來歲,卻很是圓滑,見寧知遠起疑,他到也並不慌亂,隻略捊胡須,向他答道:“咱們彈奏的怎樣,客人們聽聽就知道,如果不好,把咱們攆走,不給錢就是。”
他頭戴皂絲布頭巾,身著緋絲布袍,綿織的大袖被窗口刮進來的冷風吹的迎風鼓起,到也頗有些樂師模樣。見寧知遠等人都被說服,他便微微一笑,自大袖中伸出雙手,輕輕一拍。四個以紅布抹額,著緋襖,腳穿烏皮靴的健壯男子立刻翩然起舞,他們腳步一動,身後的笛工、琵琶、腰鼓等樂師亦開始彈奏,舞者隨著樂曲的節奏跳動,動作嫻熟,姿式中規中距,顯是常年浸淫此中,熟練之極。
李忱看了片刻,已是疑慮全無。隻是看著這幾個漢子舞來扭去,雖然是異域風格,卻也很難引發眾人的興趣。況且這木樓顯然是年久失修,被這些舞者踩踏的咚咚做響,一股煙塵飄然而起,嗆人喉鼻。
過得一會,李忱便向那首領笑道:“他們舞的雖好,不過這樓卻是承受不住。不如讓這位姑娘給咱們彈奏演唱一曲,如何?”
那首領會意一笑,躬身道:“官人們給錢,咱們自然是要聽吩咐的。”
說罷,拍掌令那些漢子稍退,轉頭用胡語向那女子吩咐幾句。又命人送上一個怪模怪樣的樂器,放在那女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