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為免尷尬,急忙咳了幾聲,向巴舍爾問道:“你們此去,可有什麼打算?”
“殿下,大唐實為天下樂土,商業繁華,文化廣搏精深。對咱們胡人的衣食行止,從無限製,信奉的宗教教派,亦是從不幹涉。若不是那李德裕,咱們守在長安天子腳下,不知道有多快活。現下無法可想,隻得回故鄉波斯了。”
“喔?你們的故鄉現下已經被大食人滅國,全數改信真主。你們信奉基督,回去之後,很難容身。”
“殿下,大食人將咱們滅國不久,其實整個波斯境內,多半還是信奉上帝。雖然比在大唐要小心些,大概還不妨事。”
李忱知道這些人除了返回波斯外,再無別法可想,便也含笑點頭,命張仲武帶著這群胡人,往城門處而去。
待看到這些胡人全數離去,李忱便亦起身,帶著一眾屬下出得酒樓。正欲命人會帳,卻見酒樓老板與十來個夥計早就跪了一地。見他出來,各人忙恭聲道:“小民等叩見刺史大人。”
李忱正滿頭霧水,卻見酒樓外麵早就聚集了大批百姓,見他出來,均是跪倒在地行禮吹呼,恭迎刺史大人。待他看到那幾個備辦燈籠的侍眾手提上寫“刺史”、“李府”,等字樣的燈籠時,方才省悟。
揮手命眾百姓起身,李忱急忙帶著眾人離去。借著燈籠微光,到是看到不少百姓衣衫破爛,就在這湖邊路旁,以草舍安身。他們多半瘦骨嶙峋,弱不禁風,見到刺史到來,卻仍是掙紮起身,不敢失禮。李忱雖是看的心酸,卻也不及停住詢問。適才那些胡人雖然不曾動手,眾王府家將卻也不敢怠慢,將李忱團團圍住,直擁向前,腳步一直不停,此時有燈籠照路,不過小半個時辰過去,便已回到刺史衙中。
將旁人打發至偏院歇息後,李忱卻又將葉知雨喚至前院正堂。唐製,正四品下的官員,可以居住四門五間的正房,李忱的書房臥室尚未收拾齊整,隻得暫且在這正房安睡,比之當日在長安光王宅中,還要大上許多。
見葉知雨大搖大擺進來,李忱見他一臉智珠在握的神情,便向他問道:“知雨,知道我喚你來是何事?”
“殿下,左右不過是為那些胡人的事。若是城中官員的小事,還不值當殿下這會子喚臣下過來。”
他雖是一臉憊懶模樣,到是一語中的。李忱點頭一笑,向他道:“這麼說來,你知道如何做了?”
“是。臣這便趕赴長安,將今日事,告之絳王。見過絳王後,再去見穎王。穎王如此對殿下,未必不會在暗中對絳王下手。而且此事如等事情,他決計不會隻派一股胡人便罷,這漢州城內未必沒有後手。咱們隻需向他表明,以言語相刺,想來他會收斂一些。如若不然,殿下在漢州城內,成天要提防刺客,別的事,也不必做了。”
李忱以手撫額,向他笑道:“知雨如此知我,我複何憂?你明兒就去辦這件事,越快越好。”
“是。隻是殿下今日放了這些胡人,讓穎王無可滅口,將來翻出此事,咱們固然是沒有證人,穎王卻是心虛。其實,放了他們,不若咱們將他們扣在府中,將來翻過手來,就是對證啊。”
李忱知他不解,在此時卻也不必多說。他放這些波斯人回鄉,卻也是置一步閑棋,將來用或不用,還在兩可之間。
眼見葉知雨轉身離去,李忱心中隻是不解。這穎王李炎一向厭惡自己,甚至多次刺探,比之皇帝及郭太後尚及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不知道哪裏觸怒了他,如此不肯相容。隻是現下立身不穩,根基不深,還沒有到與長安決裂的時候,刺客一事,鬧騰起來殊無好處,隻需將他穩住,不再來惹麻煩就是。
他也顧不上考慮太多長安方麵的陰謀詭計,自從離開,便下決心將來要提兵入京,隻要有強大的武力為後盾,便是千夫所指,又能如何。
待到第二天天明,李忱如常坐衙視事,巡查州城四處。漢州諸官,除了錄事參軍韓曠應卯前來,不敢怠慢外,其餘的各級官員或是告假,或雲生病,不但長史和司馬仍是不肯前來拜謁刺史,就是那日來過的諸多官員,亦是消失不見。
州內上下人等原以為李忱必定會大發雷霆,召集官員斥罵,怎料他卻不以為意,全然不將這些官員放在心上,每日隻召見韓曠,了解漢州各縣的民情風俗,財政況態,如此十數天後,不但整個漢州的官員百姓對李忱有輕視之心,就是光王府內,不知情的下人仆役,亦在議論光王太過軟弱木訥,不能決斷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