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兒出生在北河市臨曲縣的許家莊,是一個遠離縣城的偏遠鄉村,幾乎是北方每一個行政村落的翻版。
村民們大多就靠種地為生,圍繞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富裕一點的喬村長,還有村會計,還有幾個小隊長家裏,陸陸續續的蓋起了五間瓦房,窗上安裝著透明的玻璃。
其他的村民,還住著土坯壘起的房子,陳舊的木格窗上有的繃著白色的塑料布,有的糊著斑駁的窗紙。
喬玉兒的姥爺叫聶六成,是個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白淨麵皮,長的一表人才。
他的祖上有百十畝田地,有五個長工、三個短工,說不上大富大貴,也能過上“腳踏方口布鞋、身穿綾羅綢緞、出有三駕馬車、食有雞鴨魚肉”的小康生活。
偏巧祖上德行蔭蓋不周全,到了聶六成父親那一輩,開始了抽大煙推牌九。到了1948年3月,他老人家中風斃命在縣城賭館門前的時候,聶六成隻接受了家裏僅剩的十多畝薄田。
從1950年6月起,大範圍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農村階級成分劃分,村裏多次召開群眾大會。
按照私有土地的麵積計算,就是這十多畝薄田,四十多歲的聶六成家裏也應該被劃為地主成分。
如果真的這樣,閨女聶書彬、兒子聶書禮可就在村裏抬不起頭了,學習成績多好,也不會被推薦上大學。
多年以來,聶六成父子就不是摳摳索索的人。村裏誰家裏揭不開鍋了,或是家裏有了病人急需用錢,不管是羞答答的還是急火火的拍打門環,父子倆都是適當的給予救濟。
不管是三升小米二斤穀子或是兩塊銀元的,聶六成沒少往外掏,啥時候有了就啥時候還,你手頭兒不寬裕,聶家父子絕對不會上門討債。
有時候路上遠遠地看見對方,聶家人能繞路就繞路,免得欠債的人尷尬。
夜裏,聶家老太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顫巍巍的拄著拐棍,挪動著那雙被裹成五寸的金蓮,輕輕拍打西屋的木門。
這是一個五間大瓦房的院落,石頭碼的地盤,白石灰和黃泥脫成的土坯。老太太為尊住在東兩間屋,聶六成兩口子睡在西兩間屋。
女兒聶書彬十八歲,住在東廂房;兒子聶書禮十五歲,住在西廂房。中屋一間做飯兼南北通道,通向前院和後小院。
劃分階級成分,事關今後在村裏的地位,這一上一下簡直要了人的命啊。這事兒攪的聶六成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左思右想沒有好辦法。
聽到輕輕的拍門聲,聶六成披連忙穿上棉褲棉襖,看了看熟睡的老婆張金環,悄悄下了土炕,給娘開了門。
“去東屋”,娘扯了扯他的棉襖袖子,低聲說道。
聶六成把娘扶上東屋的土炕,自己也盤腿上炕,蓋上壓腳的被子,愁眉苦臉的輕聲問道,“娘,您也睡不著吧?”
“六子,都到了這時候,娘咋能睡得著呢。你有啥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