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我跟許主任該說的都說了,他還是沒有吐口兒。從他的嘴裏,聽不到一點兒活泛的餘地,看來咱家這地主成分是板上釘釘了”,聶六成沮喪的小聲說。
“天無絕人之路。六子,你爹活著的那當兒,我看他又賭又抽的,擔心他把家底敗光,就留了個心眼兒。他常年出門浪蕩,每年夏秋兩季賣糧食,我都給你爹低報一成。
家裏翻蓋宅子,還有鄉裏鄉親來借錢,我都會給他高報三成,這樣私底下留出了自己的棺材本兒。”
娘慢慢抽著長長的旱煙袋悠悠的說著,黃銅煙袋鍋兒裏的火星一閃一閃。
煙霧漸起,濃烈醇厚充實綿長的氣味絲絲飄蕩,碰撞著聶六成的每一根神經。
“那您手裏能有多少啊?”聶六成回頭看看關緊的房門,驚喜地小聲問著娘。
“十多年了,我早就記不清了。你拿個鐵鍁,跟我挖出來。”娘說著便往炕邊挪過來。
聶六成拿著鐵鍁,悄悄打開中屋後門,扶著娘來到後院。一陣冷風吹進脖頸,娘倆都打了一個寒顫。
黑暗中,娘從小院門口的第一棵桃樹算起,數到第六顆時,娘冷冷說:“就在這樹底下,挖!”
這是北方的初冬,桃樹上剩餘不多的黃葉在寒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發出了“呼啦呼啦”的聲音,最終的倔強和堅強還是沒能鬥過這越來越寒冷的天氣,一片一片、三片五片的飄落下來。
這樣的天氣裏,村裏很少有人外出溜達,就連平日裏四處亂竄的柴狗也選擇窩在鋪滿柴草的窩裏,把身子蜷縮成一團抵禦著寒冷。
院裏的土地還沒有上凍,聶六成扒開堆在樹下的玉米秸稈,揮動鐵鍁,對娘說,“外麵冷,您把小鏟子留下,進屋等我吧。”
等到腦門冒汗的當兒,聶六成終於刨出了整顆的桃樹。他小心翼翼的挪開樹,用小鏟子一層一層的刮著土。
約莫有十多分鍾的時間,他刮到了類似綿軟的東西,趕緊扔掉小鏟子,用手迅速的扒拉掉浮土,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油紙包裹露了出來。
聶六成側耳聽聽,牆外沒有任何聲音,急忙把沉甸甸的油紙包抱進懷裏,一股冰冷立刻掛滿前胸。他快步走進東屋,關上門,把油紙包放到土炕上。
“娘,起出來了,這是什麼呀?”屋裏點上了昏黃的煤油燈,一團橘紅色的火苗,讓冷嗬嗬的聶六成平添了一分溫暖。
看著兒子要打開包裹,娘壓抑著聲音說,“裏麵是袁大頭,這包裏一共是300塊,16斤多。你別打開了。”
聶六成驚喜的說,“娘,我想看看。”看慣了紙幣的中年人,早已模糊了對“袁大頭”這種稀罕物的印象。
“六子,別看了,看了你會舍不得。沒看到它,你就當沒有它。”
“娘,這幹啥子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