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黛下嘴唇腫了半邊,眼袋明顯。她穿白色衛衣,臉色有些暗沉,不很精神。
她麵前一張方形桌子,白色桌布白得刺眼,上麵一個玻璃杯,裏麵全是冰塊。
戴黛手指抓了一個冰塊,塞進嘴巴腫了的那個位置,然後抿緊嘴巴死死含住。過了一會兒,她嘴巴被凍得,抽動一下,難過閉上眼睛,五官幾乎全部縮在一起,但沒有移動嘴巴裏的冰塊位置。
兩人在一個小包廂裏,隻有十來平方,除了桌子椅子什麼都沒有,淺白色裝修,看起來封得嚴嚴實實的,也沒有任何噪音。
“隻吃冰塊,也要花費三八八八。”
麵試官坐在她對麵,穿著粉紅色休閑襯衫,頭發散著到脖子,塗了發膠定型,油亮不油膩,像動漫裏深藏不露的帥法師。
“開水白菜,招牌必點!”麵試官打開一本厚厚的菜單,像自言自語,又像招呼客人。菜單封麵印著紅色瘦金體“兆福”。
麵試官國字臉,皮膚很白,穿便裝很顯讀書人斯文氣質。他等著戴黛回應。
戴黛沒有表情變化,脖子扭一邊,離桌子旁大約一米,有一扇窗戶。
“老板報銷。”麵試官看戴黛沒反應,自己圓場,嘿嘿嘿笑了三聲。
“開水白菜的大廚跳槽了,去了高閣!”戴黛不動,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
“高閣,花果牌坊的高閣?”麵試官趕緊接話。
戴黛轉頭,突然將嘴巴裏的冰塊吐回玻璃杯裏。
麵試官被戴黛的行為惡心到不自覺地齜牙咧嘴地打個寒顫,想罵人但又罵不出口,無奈地咽下一口口水。
戴黛察覺對方不爽,得意偷笑一下,然後才開始解釋。
“兆福老板嫌開水白菜成本高且費時費力,建議大廚減料流程化,兩人大吵一架。高閣老板娘當天晚上就親自開車給大廚搬家!”
“高閣?高閣不是…美容院嗎?”麵試官依舊有些煩躁地摸摸額頭,表情很不自然。
“開水白菜在兆福是大盤國宴菜,在高閣就是小盅養顏湯,去哪裏都該捧著。兆福老板因為這件事,第二天早上六點就被三王商會的蘇會長抓去罵得狗血淋頭。”
“蘇會長是兆福大股東。”麵試官理解地點點頭。
“大廚是魯菜出身,老婆是粵菜大師的獨生女兒…哼哼,我要是蘇會長,我直接把兆福老板砍了!”
麵試官失望地將菜單蓋上。
“那就不吃了!”
“反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吃不出差別!”戴黛懶懶回應。
窗外藍天白雲,近距離正麵江景,水麵波光粼粼。
兩人都同時看向窗外。
戴黛眼睛微微眯起來。江麵上,一艘渡輪正朝對麵方向駛去。
“渡輪是上個月開通的。”麵試官找話說。
戴黛頭轉過來,毫不關心。
麵試官長輩關切眼神,轉頭觀察著戴黛。
“接下來是什麼?”戴黛也終於認真說話,語氣聽不出情緒。
麵試官鬆口氣,身子朝後靠在椅背上。
“後天通知你”
戴黛納悶。
“昨天你離開的時候,嘴巴沒這麼腫…”。麵試官溫柔。
“人力,你過界了!”戴黛翻白眼,暗示對方已經引起她的反感。
“發生的時候就發生了,過去的時候卻過不去!”麵試官聳聳肩,繼續傷感。
戴黛莫名其妙,開始不耐煩。
“你這雞湯水平,連我媽的雞湯水平減去我爸的雞湯水平還不如!”
麵試官沒聽見一樣,指著戴黛的嘴巴。
“身體能恢複,人心不能!”
戴黛無聊地拿起杯子,仰頭喝水一樣倒。
“啪”一下,杯子被用力放在桌麵上。杯子裏的冰塊幾乎少了一半。
戴黛嘎嘣嘎嘣咀嚼,故意反抗地發出噪音,嘴巴鼓鼓地,嘴唇腫起的那一坨紅色一動一動,有些滑稽。
“你這樣的極端矛盾體,卻能自然融入不同環境。大概,這就是老板看中你的原因吧!”麵試官感歎。
戴黛聽到“老板”兩個字,停下咀嚼,努力思考狀,想要搞清對方什麼意圖。
“初中高中就讀鑾天,前途大好之際離開金飯碗,一聲不響地在三王街跟花果牌坊外賣跑腿一年,然後才跑來申請這個工作…我們必須十分謹慎!希望你能理解。”麵試官嚴肅,更多真誠。
戴黛明顯被對方的轉變嚇了一跳,方才不滿的神態一下子變得心虛,但因為嘴巴鼓著,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
“與其天賦異稟,不如後天自覺。所以,明知有風險,老板也決定給你機會!”麵試官柔和叮囑。
戴黛流露出些顧慮神色,為了掩飾,她繼續嚼冰塊,五官些許變形,冰塊在嘴巴裏碰撞碎裂咯噔咯噔響。
“我隻是告訴你有這些情況。”麵試官的聲音已經很小,專門為兩人對話收尾。
戴黛垂下眼睛,從她頭頂看,兩個腮幫鼓得像青蛙。
周叔穿著保潔人員的工作服,戴著草帽,邊走拿著掃把簸箕掃零星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