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他無意間聽到他父親說要給媽媽換一個護工,但一直都雇不到人,他心底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狗二作為一個誕生沒多久的係統,並不能理解陸遷為什麼會猶豫,但他明白一件事,【宿主別怕,她是你媽媽,不管你們多長時間沒見了,都改變不了這一點】
“…說的也是。”陸遷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他從口袋裏摸出口罩跟眼鏡戴上,又胡亂撥了兩把頭發,深吸一口氣,抬腳向那個病房走去。
陸遷媽媽的病房在四樓VIP區域,整個樓道裏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影。
陸遷走到病房門前,猶豫了下,伸手敲響房門。
“篤篤篤…”
敲門聲落下,陸遷緊張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手心不停地冒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請進。”
陸遷心髒狂跳起來,他不停地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下一瞬,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陸遷的目光從各種複雜的冰冷儀器移到幾乎要陷進病床上的人身上,眼眶一陣幹澀。
開著的電視機裏還在放送遊樂場六名遊客意外昏迷的後續追蹤報道,新聞記者的聲音在這間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格不入。
“小沈?”陸遷一直不說話,病床上的人便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陸遷回過神,艱澀地開口應了一聲,慢慢走到床邊。
這個昔日明豔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如今病氣纏身,眼神暗淡,兩頰狠狠塌陷,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小鬼,一個不慎就會重新被拉回去。
女人似乎沒有察覺到異常,再度開口:“飯買回來了嗎?”
陸遷強忍著哽咽搖頭,“沒,我忘記你要吃什麼了。”
女人輕輕歎了口氣,“不是說你買你愛吃的糖醋排骨不就行了嗎?我兒子也很愛吃那個,他小時候啊,總是纏著我給他做…”
女人每說一點,都要停下來歇一歇,但當她提到陸遷時,混濁的眼睛就像是落了光,很亮很亮。
陸遷拚命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哭聲,無聲地痛哭。
他的媽媽總是告訴他自己在醫院過得很好,每天都會有鮮花,禮物,陽光,歡笑。
可是他看到的是什麼?
是胳膊上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針眼?是形銷骨立,布滿暗沉的容顏?是滴滴答答,似乎隨時可能會變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
媽媽,你這個大騙子。
陸媽轉動著眼珠,幹枯的手輕輕覆在陸遷的膝蓋上,“小沈,你跟我兒子真像啊…他以前跟我說,他也會長得高高大大…他前段時間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真想看看他現在什麼樣子啊…”
陸遷顫抖著手回握,冰涼的觸感一遍一遍衝刷著他的神經,他壓抑著哭聲,輕輕回道:“您會的。”
陸媽合上眼,抿著唇露出一抹笑。
一滴淚從她眼角劃過,悄無聲息地沒入枕頭裏。
*
病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年輕人拎著飯盒快步走進來,“阿姨,我…”
病床邊坐著的少年轉過頭,“噓…她睡著了。”
年輕人瞬間噤聲,視線掃過少年微紅的眼尾,“你是?”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陸遷站起身,走到年輕人麵前,“你是小沈吧?她真的很辛苦,我想請你照顧好他。”
說完,他在年輕人迷茫又疑惑的目光中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