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年(1 / 3)

晉哀帝興寧三年(公元365年),潯陽柴桑(今江西九江)一個逐漸破落官僚陶逸的家裏,一個新的生命誕生啦,這也是這家人唯一的男孩。

陶逸欣喜若狂,於是給孩子取名為淵明,字元亮,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振興自己的家族,前途一片光明、敞亮。

自打陶淵明從會說話和記憶開始,陶逸就讓他背《詩經》,另外這父子倆每天還有一個功課要做——聽父親講故事。一家四口到也其樂融融。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轉眼間八年過去了。

這年仲夏的一個晚上。

江南夏天就是與眾不同,白天不太聽到叫聲的青蛙、蟋蟀紛紛登場,召開了屬於它們的音樂會,歌聲此起彼伏誰也不肯讓誰;天空中的星星清晰可見,一眨一眨瞅著陸地的那幫納涼人群,螢火蟲飛來撞去也來湊熱鬧,到是給夜間出行的人們提供了方便;太陽雖說早已落山,但經過一天的暴曬,往場地裏撒上一盆水還能冒出煙來;盡管沒有做什麼,人身上的皮膚還是粘乎乎的,幾隻蚊子也會不失時機地朝人們袒露的皮膚發起攻擊。

陶逸與別人不同,渾身發冷,喘著粗氣躺在床上,他病得不輕,說話時斷時繼。夫人孟氏在一旁伺候照料著。

“爹爹……爹爹!”一陣清脆的孩童叫喊聲傳來,一個小人影“嗖”地鑽到了陶逸的被窩裏。

“亮兒,快下來。”孟氏夫人立馬製止,“看把你爹爹累的。”

“我不嗎!爹爹答應我的事今天還沒有做呢。”陶淵明小嘴一噘,滿臉的不高興。

“什麼事?讓娘來做。”

“不!這是爹和孩兒之間的約定,爹爹說到就會做到的。”陶淵明一個勁地用兩隻小手去拉陶逸的大手。

“噢!我的亮兒想爹爹啦?”陶逸喘了一口氣,對孟氏道:“我和孩子有約定,每天要給他講故事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可是要算數的。”說著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與陶淵明拉起鉤來。

“可你……”孟氏夫人心疼丈夫,知道丈夫的脾氣,又覺得沒有理由去說服丈夫,她歎了口氣,在一旁不吱聲了。

“爹爹今天講什麼啊?周公瑾?飛將軍李廣?……”陶淵明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小孩子家不知道父親的病有多重,他隻知道父親常跟他說的一句話做人要言而有信,天天聽父親講故事早已成為他童年生活的一部分,從父親那裏他知道了孔子、孟子、老子、莊子……,從父親那裏他曉得了諸葛亮、司馬懿、韓信、張良、周公瑾……

陶逸掙紮著從床上起來,抱著陶淵明來到陶氏牌位前,他指著陶淵明曾祖父的牌位和牆上的陶侃像問陶淵明:“亮兒,這是誰啊?”

“太爺爺!”陶淵明脫口而出。

“對!爹爹今天給你講講太爺爺,好嗎?”盡管說話都有點筋疲力盡,但陶逸覺得這件事必然去做,他硬是撐著,與躺在病榻上簡直判若兩人。

“好!好!”陶淵明鼓起兩隻小手,一個勁地拍著。

孟氏夫人搬來了椅子,讓丈夫坐下說,她心裏明白今天不讓這爺兒倆把話說完,恐怕往後就沒有機會啦。

“亮兒,你仔細看看太爺爺的打扮,他是文官還是武官?”

“穿著盔甲,一定是武官。”陶淵明兩隻大眼一閃一閃,雖說在昏暗的燈火裏,照樣放出了聰慧的光芒。

“你太爺爺是文武全才啊!他可是我們東晉朝的開國元勳,一代名將,在東晉的建立過程中,在穩定東晉初年動蕩不安的政局上,他頗有建樹。他出身貧寒,在兩晉的風雲變幻中,竟衝破門閥政治為寒門入仕設置的重重障礙,當上東晉炙手可熱的荊州刺史,而頗有治績。他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因為平定叛亂戰功卓著一直做到大司馬,都督八州軍事,任荊、江二州刺史,封長沙郡公。”陶逸說起自己的祖父來如數家珍。

“這大司馬有多大?”陶淵明還是第一次聽父親那麼鄭重其事地說起曾祖父來,“比爹爹的太守大多少?”

“爹爹與他相差十萬八千裏呢!”

“噢!”陶淵明用手比劃了一個從大到小的姿勢。接著他問了個讓陶逸無法回答的問題:“那爹爹為什麼沒有做到大司馬?還有那個長沙郡公的封號爹爹為什麼沒有繼承?”雖說隻有八歲,但陶淵明已經讀過不少的孔孟老莊學說以及東晉貴族等級製度的書籍。

陶逸愣了一會,他呷了口茶,緩了口氣說,“亮兒,有些事你還小不懂,將來長大後會明白的。爹爹隻能告訴你,我們陶家是三國東吳的邊將,屬於江東士族,與目前朝廷占統治地位的中原士族不同,那是可以世襲繼承爵位的。”

陶淵明似懂非懂地聽著。

陶逸已經顯露出疲態,孟氏夫人在一旁將丈夫披在身上的衣裳整了整,心疼地看著這爺兒倆,但意誌力促使陶逸要把後麵的一些話說完。“你太爺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上大司馬的。在四十歲之前,你太爺爺盡管已經具備治國之道和傑出的軍事才能,因為出身的原因,他隻是一個被中原士族所瞧不起的‘遠人’和‘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