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生能有幾回搏?(1 / 3)

第二天一早,劉敬宣還是帶著一個軍需親自到陶淵明住處,為他送行。

“萬壽,前方戰事那麼緊張,你還來送我,真讓我不去。”陶淵明由衷地感到****對自己的情誼,他是個經過儒家正統思想洗禮的六零後,懂得知恩圖報之人。

“元亮,你快別那麼說。”劉敬宣發自肺腑地說道:“其實,家父和我一直將令曾祖長沙郡公作為人生奮鬥的楷模,令叔與家父又有那麼多年的交情,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如今此地有戰事,我們就不留你多住幾日了。”

陶淵明激動得上前與劉敬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半晌以後,“萬壽,打仗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危啊!我在後方靜候你們勝利的消息啊!”

“好!一言為定。”劉敬宣與陶淵明擊掌為誓,說著他讓軍需將一袋黃魚遞上,“這是東海的特產,就是你昨晚吃過的黃魚,已經用鹽醃過可以存放幾天,你拿回去讓老夫人和全家好好品嚐品嚐。”

“萬壽,你考慮得真周到。我在這裏替家母謝過令尊和你啦!”陶淵明性情中同樣有著軍人般的豪爽,他端起桌上的酒壺,斟滿了兩酒盅,他與劉敬宣碰杯一飲而盡。

“元亮,我們就此話別,後會有期!”劉敬宣與陶淵明深情地對視了良久。“我讓手下準備了船隻,你就乘船回家鄉吧!這樣省力些。”

陶淵明見劉敬宣為自己考慮得如此周到,一時間真想就此留下,與****一起共事,但大丈夫做事應該光明磊落,無論如何桓玄處也應該有一個交代,更何況自己目前在桓玄處是叔父介紹的,不能讓叔父難堪,陶淵明隻好強抑住自己的感情。不過,昨晚聽了劉牢之的一席話,他還是覺得有幾句話應當與劉敬宣交代。

“萬壽,臨別時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元亮,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嗎?”劉敬宣認真地看著陶淵明,用自己那深邃而又信任的眼神瞧著眼前的朋友。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孔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陶淵明將孔子的話搬了出來,“當今天下與衛靈公時期相似,令尊大人就是現代的王孫賈啊!隻不過我朝缺乏孔文子、祝子魚那樣的名臣啊。”

劉敬宣反複地默念著孔子所說的三位名臣的字,見陶淵明將自己的父親當作是當今安邦定國的武將,他的內心自然是相當地欣慰,他自然也明白陶淵明的意思是東晉王朝眼下最缺能夠治國安民的文臣。隻要文臣、武將各司其職,盡心盡力,何愁東晉不能複興?這也是陶淵明這樣的文人對他們****的期望。

劉敬宣讓軍需送陶淵明到碼頭,他們在營帳門前就此告別。

這位軍需是一個八零後的年輕人(指380年以後出生的人,比陶淵明、劉敬宣這一代人小二十歲左右),說實話這人長得還真有點對不起別人的眼光: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令人生厭。陶淵明並不想理會他,但是,到碼頭的這段路上,這位軍需反倒是一個勁地要與陶淵明聊天,從他嘴裏得知:他叫史或化,浙江衢州人氏,現在在北府兵中當軍需。

“陶先生,您是當今赫赫有名的大師,我讀過您的《閑情賦》,其中精彩的段落也是我們年輕人向女孩子求愛的佳句。”史或化說著就朗誦了幾句“十願”,借此想與陶淵明拉近距離。

“噢!”陶淵明見一位軍需還能背出幾句自己的文章,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認真端詳起來,“那是年輕時一時興致所致,不足掛齒。”

“先生和我們將軍是世交吧?”史或化剛才見小將軍劉敬宣要親自相送,在一旁也聽到了劉、陶兩人的對話,他小心地試探著與陶淵明搭訕。

“是啊!”陶淵明不知道軍需是做什麼的,於是就從史或化的職責問起:“不知年輕人具體在軍中做些什麼呢?”

“我主要負責北府兵的軍糧籌集。”史或化小心謹慎地回答道。

一聽說是籌集軍糧,陶淵明對此來了興趣,“眼下軍糧籌集容易嗎?”

“很不容易的!按說北府兵的軍糧應該由朝廷下撥,可是我們已經三個月沒有收到一粒軍糧啦。”史或化歎起了苦衷。

陶淵明對朝廷不下撥軍糧也早已有所耳聞,“三個月不給?那你們怎麼辦?又如何去和孫恩那幫反賊打仗?”他此刻真替劉牢之父子捏了一把汗,民以食為天,軍隊吃不飽又哪來的戰鬥力?

“我們隻好去向百姓募集。”史或化對自己的職責倒是清楚得很。

“如何向百姓募集?你們以前都這麼做過嗎?”陶淵明卻是第一回聽說軍隊內的糧食來之如此不易。

“原本即使朝廷將軍糧足額發放,我們的軍糧也是不夠的。因為我們軍中補充兵源時招收了許多僑人,他們是不用征收租稅徭役的,但朝廷並不認可,下撥的軍糧是以原先的人數為準,這些多出來的僑人口糧也要我們自己募集。我們經常到百姓家去做思想工作,告訴他們北府兵是為了保衛他們的家園不受強盜的侵擾才來打仗的,而打仗需要吃飽肚子才有力氣,這麼一來,有些百姓還是會將糧食拿出來給我們的,……”史或化一口氣說了那麼一大通,陶淵明基本上明白了個大概。史或化長歎一聲,“可時下募集軍糧卻越來越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