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1 / 3)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比自己強好幾倍的父親都沒有實現的事業,居然能在自己手裏變成了現實,都當皇帝好幾天了,桓玄還是不太相信自己已經是大楚皇帝了。

其實桓玄實在太過急躁,把篡位稱帝想得過於簡單,他認為大權在手便可為所欲為,但是他卻不想自己本是依靠父望起家,雖然在荊楊一帶打敗過諸多強手,但是沒有北伐建功立業的功底,在全國範圍內聲望地位還是不夠穩固,當年他父親桓溫權力地位聲望可比他高多了,北伐英雄,東晉權力數他最大,皇帝也被他逼得哭哭啼啼的,謝王兩家也隻能靠拖延戰術,也沒能篡位成功。而地位還沒父親穩固的他卻想篡位,這至少也要北伐幾次顯示出實力,象日後劉裕那樣才可名正言順一些,而他連北伐這樣的寸功未建,卻要篡位,也太過著急了些。

桓玄明白自己既沒有秦始皇滅六國,統一貨幣統一度量衡統一文字,建造長城等豐功偉績;也沒有劉邦那樣經曆楚漢相爭,一舉殲滅強敵西楚霸王項羽的魄力;再差也沒有司馬氏建立晉朝那樣,三國合一的宏圖,怎能服眾?讓四方來朝?

但是,他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隻要軍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政權就會屬於自己。

這天,他讓已經是北府兵統帥的徐、兗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派人到他的部下、北府兵將領劉裕處,通知他一同進宮麵聖。

劉裕這時正在自己的家中邊製鞋,邊盤算著自己的計劃。大堂裏懸掛著他青壯年時期幹農活用的工具,身上穿的是有著補丁的普通衣服。當聽說桓玄要他進宮時,劉裕的心中猛然一緊:莫非計劃泄漏了?好在他大風大浪世麵見得多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若無其事地隨著侍衛,來到宮門口,與桓修彙合,再跟隨桓修進殿去覲見桓玄。

桓玄端坐在龍椅裏,案前放著一副玉製的象棋,據說是當年石崇鬥富時所炫耀過的象棋,價值連城,他正在思索著破象棋的殘局。他的懷裏抱著一隻從波斯進口的高貴血統的貓咪,那貓眼分明如虎眼金睛一般正對下麵的人虎視眈眈呢。

當桓修向桓玄上奏完畢以後,桓玄特別留劉裕下來,說是要與他下一盤棋。

劉裕略為遲疑了一下,“陛下,您這是要與末將下象棋?”

“對!”桓玄不假思索,用餘光瞟了劉裕一眼,“下象棋可以提高將軍在戰場上的應變能力啊!”桓玄時刻不忘賣弄自己的聰明。

“是啊!是啊!”劉裕隨機應變地回答:“陛下真是神人,樣樣精通,能將棋理與軍理結合起來講棋的,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恐怕隻有陛下是第一人啦。”賭場裏經過磨礪的人就是與眾不同,察顏觀色的能力就是高人一等。

馬屁話誰都愛聽,如此這般不露痕跡巧奪天工的說法自然說得桓玄舒服得很。他們君臣兩人擺開棋子,桓玄選擇了紅棋,劉裕拿的是黑棋。

桓玄出兵架炮一副兵臨城下的架式,劉裕架炮跳馬出車挺卒意在先發製人。

棋如人生。劉裕下起棋來,就仿佛帶兵在前方打仗一般,他喜歡身先士卒先發製人。

棋盤上君臣倆的棋子殺得難解難分,而嘴裏的話也沒有閑著。

“寄奴: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桓玄厲聲道。

劉裕正全神貫注地投入在棋盤上的撕殺之中,忽聽到桓玄這一聲吼叫,著實嚇了一跳,“陛……陛下,您這是何……何意?”

桓玄指了指劉裕穿的舊衣服,“都當上將軍了,還穿這樣的衣服?有損我大楚國的名望啊。”

原來如此。劉裕這下才緩過神來,他趕緊回答道:“哦!末將這身衣服補一補還是可以穿的,這是家母從小對我的教誨,因此不敢造次。”

“太寒磣了!太寒磣了!”桓玄一連二個“太寒磣了”,他覺得將軍穿得如此這般節約,有損國家的聲望。

經過一陣博弈,棋盤上的棋子簡明了不少,這時,桓玄還擁有一車二馬一炮二兵,相士各缺一枚;劉裕手頭上還有二車一馬雙炮三卒,象士齊全,局勢明顯對劉裕有利。劉裕太投入了,似乎這棋局就是戰場,他忘記了對手是皇上。而桓玄下棋,卻常常落子要後悔,搞得劉裕無所適從,但又無可奈何。

這那裏是下棋,分明是要命。

棋局歸棋局,對話是對話,君臣間的對話還在繼續。

“將軍對眼下的時局有何看法?”桓玄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如今,大楚天下歸心,百姓擁戴陛下,比起東晉王朝來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劉裕專揀好聽的話來說。

“我是問當今天下,究竟誰是真的英雄?”桓玄單刀直入地問道。

“這個?……”劉裕這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的處境,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後秦姚興能否算是一個?”

“姚興?”桓玄開始瞅著劉裕,注視著他的臉色,“他不配!”

“南燕慕容德?”劉裕脫口而出,任何猶豫都會泄露自己內心的天機。

“慕容德?”桓玄盯著劉裕,關注著他的變化,“遲早會被我剿滅!”

“那……”劉裕若有所失,癡癡地看著桓玄,雖說心髒跳動的聲音自己都能清晰地聽到,但臉上絕對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樣。

“天下英雄唯寄奴與玄耳!”桓玄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卻字字如千鈞擊中劉裕的要害。

“啪!”的一聲,劉裕手中正拿著準備將桓玄紅棋軍抽馬的“車”掉落在對方馬口上,難道反桓玄的計謀已經敗露?難道就這樣束手就擒?

說時遲那時快,當此時桓玄懷裏的波斯貓一聲“喵嗚”奔了出來。劉裕不愧為賭場老手,他雙手顫抖,語無倫次地說:“貓……喵……我……嗚……”

“將軍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居然也怕這畜牲?“桓玄目不轉睛逼視著劉裕,恨不得從他的表情變化中看出蛛絲馬跡來。

“打仗我倒不怕,我在家從不養家畜,因而被貓所唬住了。”劉裕儼然驚慌失措,膽戰心驚。

桓玄這才注意棋盤上的變化,見劉裕的“車”送到自己的“馬”口上來,“落子無悔!這下你完了。”他毫不猶豫地用“馬”吃掉了對方的“車”。

劉裕這才緩過神來,“陛下英明!末將不是您的對手。”

說實話這盤棋也是桓玄與手下下得最為艱苦的一盤棋,劉裕開始真刀真槍十分投入地下,還真讓桓玄顧此失彼,眼看就要落敗,劉裕也完全可以戰勝他,從對話中清醒過來的劉裕自己知道他的胸襟已經濕透了,隻不過穿了這身縫著補丁的破舊衣服,一下了還不容易讓人察覺,他慶幸自己醒悟過來,正好借機送“車”給桓玄吃,讓桓玄覺得自己贏得名符其實。

當軍事家劉牢之遇上陰謀家桓玄時,那是英雄遇到奸雄,悲憤無處說,最終隻能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當陰謀家桓玄碰到同樣是軍事家,但同時也是謀略家的劉裕時,那真是棋逢對手,強弱立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