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契丹冊立兒皇帝 維翰割讓十六州(1 / 3)

石敬瑭急忙派人飛馬稟報耶律德光,說:“唐軍勢盛,未可輕戰,不如待至明日。”

使者剛剛離去不久,遙聞鼓角齊鳴,喊聲大震,料知兩軍已經交鋒,忙令劉知遠帶著精兵,出城助戰。

說時遲,那時快,契丹太宗耶律德光,已派輕騎兵三千,進攻張敬達大營。

張敬達早已防著,但是見到來兵皆不披甲,縱馬亂衝亂闖,還道契丹軍輕率不整,便盡出營兵搦戰,一場驅逐,把契丹兵趕至汾曲,契丹兵涉水逃去。

唐兵尚不肯舍,沿岸追擊。

突然,幾聲胡哨,蘆葦中伏兵四起!埋伏的契丹大軍盡行突出,將唐兵衝做數截。唐步兵已追過北岸,一萬步軍,多被契丹兵殺死,隻有騎兵尚在南岸,慌忙一齊引退。

張敬達忙收軍回營,營內忽突出一彪人馬,當先一員大將,躍馬橫槍,大聲喝道:“張敬達休走,劉知遠已守候多時了!”

劉知遠說罷,綽起金背大砍刀,便往張敬達頭上砍下!

張敬達不覺著慌,忽背後閃出大將趙弘殷,挺槍刺向劉知遠。二人大戰十幾回合,不分勝負。

張敬達急率敗軍南遁,趙弘殷邊戰邊退,唐軍又被追兵掩殺一陣,傷亡約萬餘人。乃退保晉安大寨。

晉陽(太原府)圍解,石敬瑭即整備羊、酒,親自來犒勞契丹大軍。

石敬瑭見了契丹太宗耶律德光,立即跪拜行臣禮,口稱:“父皇在上,受孩兒一拜!”

這時,石敬瑭已經四十四歲,耶律德光年僅三十四歲。

兒子比父親大了十歲。好一個不要臉的兒臣!

這個時代,流行拜義父。地位低的,認個地位高的做義父,像朱全忠(朱溫)、李克用、王建等,都有一大堆義子。

拜義父,其實就是找個靠山,哪有什麼父子真情!

不過,義父總得比義子大幾歲才好!

耶律德光用手攙扶,且對石敬瑭道:“我兒,早就想來探望你了,今日是君臣父子,幸得相會,也好算是盛遇了!”

石敬瑭拜謝。向蠻夷稱臣已出不情,況石敬瑭年齡比德光長十歲,奈何以父禮事之!

這就是當年,晉王李克用與阿保機約為兄弟;李存勖又認阿保機為叔父;李嗣源又與耶律德光約為兄弟的隱患了。

當然,一切都是石敬瑭自己的選擇。

石敬瑭起身複問道:“父皇遠道而來,士馬疲倦,驟與以逸待勞的唐軍大戰,竟得大勝,這是何因?”

耶律德光大笑道:“聞兒帶兵多年,難道尚不知兵法麼?”

石敬瑭懷慚,隻好側身恭聽。

正是:戰敗適形中國弱,兵謀竟數外夷優。

卻說契丹太宗耶律德光,因石敬瑭問及兵謀,便笑答道:“我出兵南來,很擔心雁門諸路,被唐軍阻擋。如果他扼守險要,我便不得進兵。後來派出偵騎偵察,並無一兵一卒,我知唐軍並無能人,我大事必成,所以長驅深入,直壓唐營。我氣方銳,彼氣方沮,若不乘勢急擊,坐失戰機,勝負就不可知了。這乃是臨機應變,不能與勞逸常理,一般評論。”

石敬瑭滿臉堆笑說:“父皇神機妙算,天下無人能及!簡直是諸葛再世!兒臣佩服!”

石敬瑭便與耶律德光會師,進逼唐軍。

張敬達等奔至晉安寨,收集殘兵,閉門固守,即被河東、契丹兩軍圍住,幾乎水泄不通。

張敬達檢點兵卒,尚不下五萬人,戰馬亦尚存一萬匹,怎奈士無鬥誌,無故自驚。張敬達也自知這些敗兵難以依靠,忙派使者從小道馳出,上表京城,請求增援。

此後,契丹軍與河東軍將晉安寨團團圍住,沿著晉安寨挖掘重重壕溝,壕溝邊插上柵欄,柵欄上密布繩索,繩索上掛滿鈴鐺,以軍犬巡邏,用獵鷹警戒。

晉安寨中,遂連一隻鴿子都飛不出來。

時為唐末帝清泰三年,公元936年,九月。

北平王、盧龍節度使趙德鈞(趙行實),眼見天下大亂,心中已有異誌,遂上奏朝廷,願意效力。

李從珂乃任命他為東北麵招討使。命成德節度使董溫琪為副使,協助趙德鈞。

唐末帝李從珂,當然惶急,連下幾道命令:

一、魏博(天雄)節度使範延光,率魏博軍兩萬人,出邢州青山口,越過太行山,直撲榆次;

二、東北麵招討使、北平王、盧龍節度使趙德鈞(趙行實),率盧龍軍,出淶源飛狐口,進攻契丹軍後背;

三、耀州防禦使潘環,從晉州、絳州之間的兩乳嶺出發,穿過慈州、㬎州北上。

以上三路大軍。同時出擊,共救晉安寨。

命令彰聖都指揮使符彥饒,率洛陽步騎兵,出屯河陽,作為戰略預備隊。

符彥超、符彥饒、符彥卿都是符存審(符存、李存審)之子。

最後決定禦駕親征。

次子雍王李重美入奏道:“父皇目疾尚未痊愈,不宜遠涉風沙,兒臣雖然幼弱,願代父皇北伐!”

李從珂巴不得有人代往,既得皇子李重美奏請,就要批準。

同平章事張延朗、國舅劉延皓,及樞密副使劉延朗等入諫道:“河東聯絡契丹,氣焰正盛,陛下若不親征,恐士卒失望,轉誤大事。還請陛下三思!”

唐末帝李從珂不得已,自洛陽出發,禦駕親征。

途中,對宰相盧文紀道:“朕素聞卿有相才,所以重用,今禍難至此,卿可為朕分憂否?”

盧文紀無言可答,惟惶恐拜謝。

李從珂率大軍進駐河陽,召集群臣,谘詢方略。

盧文紀才進言道:“國家根本,實在河南,胡兵忽來忽往,怎能久留?晉安大寨甚固,況已發三路兵馬,克日往援,兵厚力集,不難破敵。河陽係天下津要,車駕可留此鎮撫南北,且派近臣前往督戰,就使不得解圍,進亦未晚。”

善承意旨,總算“相才”。

不過,河南雖然是國家根本,龍興之地河東難道不重要麼?

張延朗亦道:“盧相公所言甚是,請陛下準議便了。”

看官聽著!張延朗曾勸李從珂禦駕親征,為什麼到了中途,驟然變計?原來是因為樞密使趙延壽!

趙延壽隨駕北行,掌管樞密,大權被他掌握,張延朗未免失勢。此時聽盧文紀說請派近臣去督戰,正好將他派往,免得在此爭權,因此竭力讚成。

到此還要傾軋,可歎可恨!

李從珂怎識私謀,還以為兩人愛護自己,隻是點首。待張延朗說畢,便問:“張愛卿,何人可派往督戰?”

張延朗開口道:“趙延壽父、盧龍節度使趙德鈞,正率盧龍兵增援,陛下何不派趙延壽前去,乘便督戰。”

李從珂遲疑未答,翰林學士和凝等,一同慫恿,方命趙延壽率兵二萬,前往潞州。

樞密使趙延壽領命去訖。

李從珂數日不接軍報,因此稍微北上,進駐懷州。

命令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為北麵行營馬軍都指揮使,率領禁軍騎兵,前往團柏穀。

再遍諭文武官僚,令他設謀拒敵。各官吏多半無能,想不出甚麼計策。

唯獨吏部侍郎龍敏,獻議道:“陛下!咱們手中,有一張王牌!隻要打這張牌,保管契丹立即退兵!”

李從珂:“什麼王牌?”

龍敏道:“李讚華。”

李讚華,就是阿保機長子耶律突欲。前時叛逃來唐。

李從珂不禁點頭。

龍敏接著道:“河東叛命,全仗契丹援助,契丹主傾國入寇,後方必然空虛,臣以為,可冊立李讚華為契丹皇帝,派天雄、盧龍二鎮,派兵護送,自幽州直趨他上京臨潢府,同時發布檄文,布告天下,叱責契丹太後廢長立幼、殘害大臣的罪狀,契丹主必回軍應變,我們就可中途設伏,同時再下令晉安寨行營將士,簡選精銳,從後麵追擊,必可將他一舉殲滅!不但晉安可以解圍,就是河東叛賊亦不難掃滅,此乃孫臏圍魏救趙之計也。”

李從珂卻也稱妙,心裏想這確是良策!

我不跟你契丹在河東決戰,反而是從幽州北伐,直搗你契丹京城!我手裏有李讚華這張王牌,你耶律德光不可能不回軍,然後我半道據險設下埋伏,將你一舉殲滅!

李從珂正要依計而行,宰相盧文紀出班道:“契丹太後,素善用兵,國內不可能沒有準備,白白讓二鎮將士,送命沙場!”

朝中眾臣頓時分成兩派,議論紛紛,久議不決,反弄得李從珂毫無主張,但酣飲悲歌,得過且過。

群臣或又勸李從珂北行,李從珂道:“卿等不要再提石郎,使我心膽墮地!”想是天奪其魄,所以索然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