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晉高祖石敬瑭已經一命嗚呼,侄兒石重貴繼位。
馮道、景延廣等,擬向遼太宗告哀,草表時互有爭議。
景延廣說,稱孫已足,不必稱臣。
其實,既已稱孫,又何妨稱臣。爭這虛名何益?
馮道不置一詞。
宰相李崧,新任為左仆射,獨從旁力諍道:“屈身事遼,無非為社稷計,今日若不稱臣,他日戰釁一開,勞民傷財,恐追悔莫及了!”
景延廣猶辯駁不休。石重貴正倚重景延廣,便依他計議,繕表告哀。
晉朝使者來到遼國,遼太宗耶律德光覽表大怒,派使者至鄴都,問:何故稱孫不稱臣?
並且斥責石重貴不先稟告自己,即擅自登上帝位,亦屬非是。
景延廣怒目對遼國使者道:“先帝為北朝所立,所以奉表稱臣。今上乃中國所立,不過為先帝盟約,卑躬屈膝地向北朝稱孫子,這已是格外謙遜、順從了,有什麼稱臣的道理!況國不可一日無君,若先帝晏駕,必須稟命北朝,然後立主,恐國中已啟亂端,試問北朝能負此責任麼?”
強詞非不足奪理,然而,終究要靠實力說話。
遼使倔強不服,懷恨北歸,詳報遼太宗。
政事令兼盧龍節度使趙延壽,欲取代石重貴,出任中原皇帝,於是在一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遼太宗耶律德光已怒上加怒,再經趙延壽從旁挑撥,好似火上添油,一時間憤不能平,便欲興兵問罪,入搗中原了。後來戰禍,實始於此。
晉出帝石重貴,毫不在意,反而去勾搭上一位漂亮寡婦,竟得稱心如願,日思淫樂了。
看官道寡婦為誰?原來是石重貴的叔母馮氏。馮氏乃是鄴都副留守馮濛的女兒,很有美色。
馮濛曾經擔任定州進奏官,住在京城,以巧言令色被安重誨賞識,一路官運亨通,做到鄴都副留守。
晉高祖曾經擔任鄴都留守,副留守馮濛對他刻意巴結,石敬瑭遂替弟弟石重允,娶得馮濛女為婦,封她為吳國夫人。
不幸紅顏薄命,石重允早死,馮氏突然變成了寡婦,免不得雙眉鎖恨,兩淚傾珠。
不對呀!有看官說,馮氏既然是石重允的夫人,那與石重貴是平輩,怎麼成了叔母呢?
原來,石重允並不是石敬瑭的兒子,而是他最小的弟弟!石敬瑭對他太喜歡了,把他當成兒子來養,也是按兒子這一輩來起的名字。至於其中的原因嗎,你懂的。
石重貴早已生心,隻因叔侄相關,尊卑須辨,更兼晉高祖嚴加約束,不敢亂來,藍橋無路,徒喚奈何!
等到石重貴做了東京留守,恰好元配魏國夫人張氏,得病身亡,他便想勾引這位馮叔母,要她來做繼室。
轉思晉高祖出幸鄴都,總有歸期,倘被聞知,必遭譴責。況且高祖膝下,還剩有一個幼子石重睿,自己雖是高祖侄兒,受寵不亞於皇子,他日繼承皇位的希望,十成中有七八成,萬一得罪,為了一時淫樂,拋棄這個現成皇帝寶座,豈非傻瓜?於是強行按捺下情愫,隱忍至今。
到了石敬瑭歸天,石重貴大權在手,正好為所欲為,一償夙願。
可巧這位馮叔母,也與高祖皇後李氏,石重貴生母安氏等,一同來奔喪,彼此在梓宮前,素服舉哀。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
石重貴瞧將過去,但見馮氏縞衣素袂,越覺苗條可愛。青溜溜的一簇烏雲,碧澄澄的一雙鳳目,紅隱隱的一張桃靨,嬌怯怯的楊柳細腰,真是無形不俏,無態不妍,再加那一腔嬌喉,啼哭起來,仿佛鶯歌百囀,饒有餘音。
此時的石重貴呆立一旁,幾不知如何才好。
那馮氏卻已偷眼覷著,把水汪汪的眼波,與石重貴打個照麵,更把那石重貴的神魂,攝了過去。
及舉哀已畢,石重貴方按定了神,即命左右導入行宮,揀了一所幽雅房間,供馮氏居住。
到了晚間,石重貴先至李後、安妃處,請過了安,假作順便路過,實則專程來到馮氏房間。
馮氏起身相迎,石重貴便說道:“我的嬸娘,可辛苦了麼?侄兒特來問安!”
馮氏道:“不敢不敢!陛下既承大統,妾正當拜賀,那裏當得起問安二字!”說至此,即向石重貴襝衽下拜。
石重貴忙欲攙扶,馮氏偏停住不拜,卻故意說道:“妾弄錯了!朝賀須在正殿呢。”
石重貴笑道:“正是,此處隻可行家人禮,且坐下敘談。”
馮氏乃與石重貴對坐。石重貴令侍女盡行回避,便對馮氏道:“朕特來與嬸娘密商,朕雖已正位,萬事俱備,可惜沒有皇後!”
馮氏答道:“元妃雖薨,難道沒有其他妃嬪媵嬙?”
石重貴道:“後宮雖多,都配不上皇後,奈何?”
馮氏嫣然道:“陛下貴為天子,要什麼樣的才貌佳人,盡可采選,中原甚大,寧無一人中意麼?”
石重貴道:“意中隻有一人,但不知她樂意否?”
馮氏道:“陛下天威,天下誰敢不依!”
石重貴欣然起立,湊近馮氏身旁,附耳說出一語,說:“朕便是看中了嬸娘。”
馮氏又驚又喜,偏低聲答道:“這卻使不得,妾是殘花敗柳,怎配得上侍奉陛下!”
石重貴道:“嬸娘誒!你已說過天下誰敢不依朕,今日就是要依朕了。”
說著,即用雙手去摟馮氏的腰。
馮氏假意推開,起身進入臥房,假裝要將寢門掩住。
石重貴搶前一步,奪門而入,再回身關住了門,憑著一副好膂力,輕輕將馮氏抱起來,放入羅帷。
此處省略一萬字。
馮氏半推半就,遂與石重貴成了好事。這一夜的海誓山盟,筆難盡述。
好容易纏綿數宵,大眾俱已聞知。石重貴竟不避嫌疑,意欲冊馮氏為後,先尊高祖後李氏為皇太後,生母安氏為皇太妃,然後備著六宮仗衛,太常鼓吹,與馮氏同至西禦莊,就晉高祖像前,行廟見禮。
宰臣馮道以下,統皆入賀。
石重貴怡然道:“奉皇太後命,卿等同喜同賀!”
馮道等賀畢乃退。
石重貴攜馮氏回宮,張樂設飲,金樽檀板,展開西子之顰,綠酒紅燈,煊出南威之色。石重貴固樂不可支,馮氏亦喜出望外。
待至酒酣興至,醉態橫生,那馮氏憑著一身豔妝,起座歌舞,曼聲度曲,宛轉動人,彩袖生姿,蹁躚入畫。
石重貴越瞧越愛,越愛越憐,驀然間憶及先皇梓宮,竟移步過去,舉酒祭奠,且拜且禱道:“皇太後有命,先帝麵前,不宜太過熱鬧!”
一語說出,左右都以為奇聞,忍不住掩口失笑。
石重貴亦自覺說錯,也不禁大笑絕倒,且對左右道:“我今日又做新郎官了!”
馮氏聞言,噗嗤一笑,左右忍耐不住,索性哄堂大笑。
石重貴趁勢挽起馮氏手臂,竟入寢宮,再演那龍鳳配去了。
後人有詩詠道:
叔母何堪作繼妻,雄狐牝雉太癡迷!北廷暴惡移文日,曾否疚心悔噬臍?
天福八年,公元943年,二月。
晉出帝石重貴已將晉高祖安葬,奉了李太後、安太妃,及寵後馮氏,由鄴都啟行還汴京,暫不改元,仍稱天福八年。
所幸內外無事,但與馮皇後日夕縱樂,消派光陰。
馮氏得專內寵,所有宮內女官,得邀馮氏歡心,都被封為郡夫人。又用男子李彥弼為皇後都押衙,正是開創特例,破格用人,成為中國人力資源史上一個創舉。
石重貴已被色所迷,也不管甚麼男女嫌疑,隻要是馮皇後想做的,統皆從命。
馮皇後的哥哥馮玉,本不知書,因是椒房貴戚,升任知製誥,拜中書舍人。同僚殷鵬,頗有才思,一切製誥,常替馮玉捉刀,馮玉得以敷衍過去。尋且升馮玉為端明殿學士、戶部侍郎,又未幾升任樞密使、戶部尚書。
真是皇親國戚,與眾不同。可惜是個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