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輕衫細馬春來早。這一天,我正在渡船碼頭溜達,沒到夏天,獅子岩的旅遊生意不忙,忽然看見胡大力騎著一輛二手本田摩托車歪歪斜斜的從岩頭方向的道路上駛來。“胡大力,你從哪弄來的摩托車?”我走到路邊問。胡大力不像那些後生兒“型精”,車速並不快,他緩緩把車在我身邊停穩,嘿嘿一笑:“這不,兄弟們湊了一筆錢,搞來輛二手的。今天開著練習練習,不知不覺就開你這來了。”“來都來了,走,我請你吃香魚去。”“一幫兄弟在芙蓉村等著呢!”“那我們先去芙蓉,再一起去吃一頓。”我跳上摩托車後座,“正好我最近賺了一筆錢,這次好好犒勞一下大家。”“坐穩了,我可是新手。”胡大力有些緊張。我擎住胡大力粗壯的腰身,大大咧咧的說:“別廢話,走!往前幾年,你這摩托車不知有多少媛主兒想坐上來呢。”
我們會齊胡大力的幾個盟兄弟,在芙蓉村口找了家飯店。席間知曉他們要去賭山看場的事情。我得意的吹噓正月裏的戰績:“兄弟們,我五十K,骨牌九是打遍村裏無敵手,手氣旺得很,要不,你們也帶我去賭山見識見識。”胡大力搖頭:“你一個十七八歲的細囡,混在一群打賭人裏,算怎麼回事嘛!”“我就在旁看看,見見世麵,賭山這麼神秘,在村裏隻是聽聞,從沒見過呢!”年少時,我們對不知道的東西總是保持好奇,爬山要爬到頂,探洞要溯到源。
胡大力捏扁藍帶啤酒,猛灌了一口,下定決心:“去就去吧!兄弟們到時護著點。後天淩晨四點,我來接你!”吃罷,胡大力送我到村口,放下我回頭與兄弟們會合去了。我心懷期待,第二天祠堂也不去了,隻帶著周明去小學操場放風箏,“正月燈,二月鷂,三月麥稈做吹簫。”小孩有小孩的歡樂。第三天找個借口到門台頭下的老宅去睡覺,半夜早早醒來,睜著眼睛等,臨近四點,門外傳來摩托車的引擎聲。
天蒙蒙亮,夜風吹亂了鬢角的發絲,兩側的山脊如惡鬼撲麵而來,去的是表山方向,摩托車盤山而上,遠處山腰上有幾道車燈光在晃動。“那是建東他們接人的七座麵包車。”胡大力解釋了一句。一路無話,到山頂附近時,天已大亮,路邊的杜鵑花墜著露珠顫顫巍巍,山下的村莊在晨霧中逐漸顯現。我們把車停在幾輛七座麵包車後麵,下車沿著一條隱秘的山路往密林裏走,入口附近山坡上有香煙頭的亮光閃了一下,隨即隱去。走了10來分鍾,到達一條開闊地,早有人在這裏支起帳篷,帳篷下有一群人圍著牌桌玩牌,表情嚴肅凝重。帳篷角落裏坐著個刀疤臉男人,胡大力上前敬上一根煙,指著我道:“我朋友,第一次來,多關照!”刀疤臉和氣一笑:“隨便看看,有事找我。”我說了聲“好”便湊近桌邊張望,骨牌九,跟村裏玩的差不多,隻是做為籌碼的現金疊放的比較有序,麵值都為五十一百。這一局,出門下注的錢堆得小山一樣,據旁觀看風向的人說,前一把出門天扛壓差莊家地扛,這一把好些人加大賭注押在出門。坐莊的是個大胖子,頸掛無名指粗的黃金項鏈,身穿香港花襯衫,一件夾克鬆鬆垮垮的披肩頭。此時,他喊了聲:“買定離手。”分出四對牌,拿起骰子合在掌心,嘴裏神神叨叨的念:“二月二,龍抬頭,東海龍王來保佑。”我心想這胖子應該是樂清的,近海信龍王。骰子落定,立見分曉,出門發財配七條7點,莊家紅中配六筒險勝,其它兩門押注小,沒人關注。胖子樂哈哈的伸出大手把一堆錢撥到一條麻袋裏,然後開心的向身後的人分“紅錢”。我這個新人也分到100元,看來他是真開心。我忙說聲謝謝,便縮在旁邊默默觀察。人群中有押注的,有“倒款”的,有“認博”的,也有賣飲料,煙酒的。一場賭局下來,我把賭山的情況摸的七七八八。胡大力他們主要負責外圍,包括接人,放哨,鎮場子。核心業務由幕後老板控製,刀疤臉負責收取“皮錢”抽水與“放高利貸”,他帶來的手下看管賭具與賭桌椅,怕有人做手腳壞了名聲。“倒款”有利可圖,麵向輸光賭資之人,當場抽取百分之五的利錢,借的人贏錢之後,當場就能返還本金;“認博”是莊家吃不下,出錢把它認下來,與參賭無異;賣煙酒飲料雖價格比外界高出一倍有餘,太麻煩太累。我是要幹一番大事業的,博-博才能單車變摩托,直接參賭太惶恐,於是決定拿自己全部身家一萬多元做“倒款”。下山時,我便與胡建東約了時間,讓他到時開七座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