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黑夫回來的消息後,正在睡覺的呂嬰一個鯉魚打挺差點滾地上去。而後連冠帶都未整理好,便著急讓呂蒹帶他進城。
原因無他,呂嬰已經年過七旬。去年老友閻諍病逝,諸多老友皆是先他一步而去。呂嬰這兩年身體也不好,現在隻能拄著拐杖勉強而行。夕陽裏醫師特地叮囑過,讓他多臥床靜養。
呂嬰知道,他是大限之期將至。
他想著臨終前能見黑夫最後麵。
當初聽說黑夫南征領兵時,他是無比震驚。要知道屠睢這樣的軍中老油條都被甌越聯軍殺的铩羽而歸,黑夫跑去不是純純的送死?
但是,黑夫贏了!
然後他就聽說黑夫得詔令返回關中,並且會自雲夢而過。足足五年,終於是榮歸故裏衣錦還鄉。這段時間他讓呂蒹多有留意,隻要有黑夫的消息就即刻通知他。
“可令人去通知汝父?”
“大父放心。”
“善。”
呂嬰繼續閉目養神。
他的幼子現在則是安陸的文無害,掌巡查監獄,複查案卷,以防冤獄。平日裏都在縣城,距離雲夢還是有段距離的。也是仰仗著黑夫舉薦,才有今日。
想到黑夫,呂嬰是無比感慨。當初的黑夫並不出眾,在諸生內算是比較愚笨的,勝在還算勤勉。可自從伐楚歸來後,卻是性情大變。不僅更為健談,還有諸多奇思妙想。
呂嬰看著黑夫帶動雲夢發展,一步步從小小的亭長開始幹起。現在是位高權重,已經爵至十五級少上造。加上這回出使膠東有功,再加上領兵攻克駱越聯軍,恐怕能爵至十六級大上造!
等他來至雲宅門口,此刻已是人滿為患。所有人全都是搶著來送禮,有的手裏拎隻雞,有的則是扛著豚……周昌帶人死死守在門口,生怕會有刺客藏在其中。
現在黑夫的身份地位擺在這,絕不能掉以輕心。若是讓六國餘孽混入其中傷到黑夫,那他便難辭其咎。追隨黑夫的這幾年,周昌也學到很多。他始終是恪盡職守,伴隨在黑夫左右。各種髒活累活,從來不會挑剔。
他的兄長有的去了北方,有的留在嶺南……但周昌從未埋怨過,始終是任勞任怨。在他看來,陪伴在黑夫左右同樣也有表現的機會。就好比涇陽鏢局事宜,便由他全權負責。
“嗇夫就好我家的燒餅!”
“快給嗇夫,莫要餓著了!”
“呸,誰要你的破燒餅?”
“就是,嗇夫分明最喜歡我家的豆腐!”
“都有沒有出息?先讓我送酒!”
“喝酒傷身,嚐嚐我這仙茶!”
“……”
徐福站在後麵看著,此刻人都麻了。他是萬萬沒想到,黑夫在雲夢竟然有如此驚人的號召力。聽說黑夫回來後,一個個都和不要命似的往雲宅來,這場麵簡直比皇帝親至還要壯觀。
他現在才算明白,難怪黑夫會微行……給黑夫送禮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是有求於他的。但這些鄉黨宗親明顯就是單純的送禮,壓根就沒想找黑夫幫忙。
“無需與他們廢話,老規矩!”
“梯子呢?快拿梯子來!”
“嗇夫好不容易回來,可不能跑了!”
“……”
說話間的功夫,他們就開始故技重施。有人直接借助梯子上牆,直接開始投喂。有人則是幫著傳遞,配合起來那是相當默契。
“行了!”
“如此成何體統?”
姍姍來遲的呂嬰拄著拐杖現身,他的到來則讓混亂的場麵恢複了平靜。呂嬰這麼多年教出來不少弟子,雲夢當地無不敬重。
“先生怎的也來了?”
黑夫這時連忙走出,略顯愧疚的抬手作揖道:“這些年來政務繁忙,始終未能來見先生,還望先生見諒。此次順路回來,本想明日回裏中再拜訪先生的,沒曾想卻要在深夜打擾先生休息。”
“不礙事。”
黑夫無奈向前走出,望著諸多鄉黨便抬手道:“二三子今日的心意,某都心領了。看著二三子過的好,某就滿足。這些東西,還是拿回去吧……”
“嗇夫如此生分了嗎?”
“不是,我真帶不走啊……”
“那簡單,找鏢局押回去就行。”
“……”
這明顯是挖坑等著他呢!
黑夫無奈苦笑,隻得讓人先收下。
望著這些深夜趕來的宗親,此刻雙眼都有些泛紅。難怪古代詩人對衣錦還鄉如此執著,各種寫詩。
遊子歸去鄉,衣錦還鄉情。
黑夫此刻是感同身受,明白這份沉重的感情。人都是如此,發達了衣錦還鄉,就想著回報鄉梓;若是落魄了,就覺得無顏麵對父老。實際上,很多時候隻要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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