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田渾身鮮血,身上的甲胄早已破損不堪。
他隻不過是淩軍之中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步卒罷了,他的同袍一個個的戰死,他的士長被蠻人的騎兵一矛捅穿心肺。
而此時的他早已沒了絲毫的力氣,隻能背靠在由自己同袍與蠻人組成的屍堆之側。
雙手死死的抱著三顆證明軍功的蠻人頭顱,那用來證明自己身份的牙牌被他深藏於胸前衣袍。
手臂之上的部分刀口血肉是翻開來的,已經不再流血,鮮紅之色已然不見,反而呈現著一種別樣的白。
樊田看著懷中頭顱,他在笑,笑的很開心,有了這個哪怕自己死了,家裏也能多得幾畝田地。
母親和弟弟得日子也能好過得多,要是年景好,家裏說不定還能交的起那學堂之錢,束脩之禮。
將來自己弟弟可以走入學堂,知書學禮,讀書認字。他也算不負自己父親死前得拉手囑托。
笑著笑著,樊田感覺到了身體裏傳來得寒冷,身體有些發抖。
他明白自己要死了,這種感覺和士長已經說得一模一樣,人死之前真的會感覺到冷。
“小子你吃糖不?”
黎若修感受著樊田手臂肩旁傳來的顫抖從懷裏掏出最後的糖果,給眾人分了分。
他的情況也很不好,跟隨他的眾多親衛已然戰死,剩下的一些渾身也沒有了力氣,手上的刀都砍斷了不少。
樊田感受著口腔之中鮮血的腥甜和糖果的甘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反正就是很甜很甜。
他突然有些害怕,明明剛才血肉橫飛,士長和同袍戰死的時候他都沒怕,隻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武器不停地拚殺,現在他反而有些怕了。
李若修像大人一樣摸了摸他的頭,豪邁大笑,像是在提著氣。
“你們知道醉仙樓不?”
“淩陽城最好的青樓,裏麵的娘們個個豐乳肥臀,老子年歲小,家裏那些老殺才也不敢和我說得太過詳細,具體應當如何操作。”
“整的老子一直以為那地方就是個喝酒的地方!”
“他娘的上次去,搞得老子花了那麼多錢就他娘喝了個爛醉!”
“這次回去,老子帶你們去包場!你們可得教教老子,省得老子花冤枉錢,所以啊。”
說到這黎若修聲音一頓,表情變得嚴肅。
“你們都得給老子好好活著!”
一眾人聽著黎若修的話,看著這個幼學的小將軍無聲大笑!
許是聲音太大,又一隊蠻兵拿著手中刀斧向著這群“老弱病殘”圍殺了過來。
或是黎若修剛才的提氣起了作用,又或是糖果糖分的緣故,眾人恢複了一絲力氣,借著這一絲力氣艱難站起身,用力挺直了脊背。
他們準備向著四周圍殺而來的敵人發起最後一次的步卒反衝殺!
突然地麵傳來馬蹄鐵蹄狂奔所造成的震動。
早在多日前便被黎白君安排在兩側的騎軍終於衝殺入陣!
那道深深刻在大淩將士骨子裏的口號響起。
“陷陣之誌!”
“有死無生!”
這道充滿殺氣之聲,此時在戰場如若驚雷,而在深陷戰場血譚之中的大淩軍士心中卻是猶如天籟!
勝利的天枰在此刻開始,慢慢向大淩傾斜!
黎若修看著那屬於大淩的旗幟,輕聲呢喃。
“活了,活了!”
隨後身體徹底力竭昏迷,重重倒地。
~
大淩後方,左右兩位蠻人賢王大軍已到,他們隻比淩君兩支騎軍慢了些許而已。
那遮天蔽日的箭雨朝著蠻人騎軍射去,無情的收割著他們的生命。
蠻人也不甘示弱,拉弓搭箭回射而去,掩護著騎軍,完全就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赫連鵬蒙,沮渠甲祭兩位蠻人賢王看著十分心疼,可也沒有辦法,這裏拖晚一分前軍便危機一分,容不得他們有絲毫心疼。隻能不斷的下著拚死的軍令!
可等待蠻人騎軍的是那三道深寬皆三丈(一丈/兩米三)的陷坑,頓時場上一陣人仰馬翻!蠻人哭喊,戰馬嘶鳴!
死亡的人數實在太多,蠻人已有害怕之人,向後方退走。可殊不知以從一場死亡走向另一場死亡!
蠻人監軍毫不猶豫的砍落後退之人的頭顱!
赫連鵬蒙,沮渠甲祭見士氣大減,怒喊。
“此戰輸了。你們的女人孩子都將會成為奴隸!而贏了淩人的財富女人都將會是你們的!蠻神會永遠保護我們,保護他的子民!必勝!”
蠻人傳話兵不斷的將左右兩位賢王的話語傳入戰場。
緊接著將那些蠻人奴隸兵不斷逼入陷馬坑,試圖想用奴隸兵的命來填滿那深深深的陷馬坑!
他成功了,隻是這個成功用了無數條蠻人奴隸兵的生命!
蠻人騎兵再次衝鋒,這一次沒有了陷馬坑的阻攔,蠻人很快衝入淩軍長槍陣中。
隻是那一道道陷馬坑的表麵是一層馬蹄踩踏的鮮紅肉泥!
沒有什麼幻想之中的砍瓜切菜的景象,淩軍長槍陣就好像演練過無數遍一般,就這麼有條不紊地排出一條任由蠻騎衝鋒的巨大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