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尚是如何戴上右派分子帽子的?說來誰也不敢相信,象他那樣一個窮苦農民出身,靠了解放翻身鬧革命,並入黨被提拔到重要崗位上工農幹部,怎麼可能和組織唱反調,成為惡毒攻擊黨和社會主義的右派分子?事情的起因還出在一名叫李默祥的老師身上。
在籌辦學校時,房子倒很快造好了,但師資力量嚴重不足,道德通過縣教育局調人,幾乎每個學校都有本位主義傾向,調出來的老師總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加上道尚自己什麼都不懂,很需要有一名資深且教學豐富的教導主任來支撐學校。道尚幾乎跑遍了全縣所有的中學,後來有人將李默祥推薦給他,說他年齡不到五十歲,是科班出身,有豐富的教育經驗,因為他家庭地主出身,脾氣不大好,所以未能得到重用。道尚試著和他談了幾次話,並聽了一堂課,果然是一肚子的墨水,知識麵很廣,講話口齒清楚,層次分明,很善於啟發學生的思考力。他就通過辦法將他調進學校,並任免他為教導主任,組織編製每學期的教育計劃,並分頭督促落實。時間一長,李默祥就成了學校的實際校長,道尚倒象個管後勤的行政主任了。
但是,那個教導主任有個缺陷,就是心直口快,加上嘴巴很毒,看不起沒水平的老師,挖苦起人來一針見血,幾乎學校裏所有的老師都被他數落過。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每天要看報紙,聽新聞,有時看著看著就發表起言論來了,要是旁邊有人插話的話,他會跟人爭起論來,道尚就曾經多次和他爭得麵紅耳赤的。所以,人家恨死他了,不斷有人到道尚這裏來告狀或訴苦。道尚自己也是個爽快人,不會轉彎抹角的去做人的思想工作,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加上他離不開李默祥,很需要他來管理,就把他們批評幾句擋過去了。所以,那些老師都說他們是穿一條褲子的,以後就再也沒人來告狀了,有的人就轉到區裏向道德告狀。
不久,道德派了一名政治教師進來,姓陸名國俊,任命他為黨支部書記兼政治教研室主任,道尚也就不再兼任黨支部書記這一職務了。陸書記剛來時,除了日常兼課外,更多的時間就組織政治學習、找人個別談話,看起來很正宗,開會時總原原本本地傳達上級的有關精神,說話從不偏題。由於他總是說大話,說空話,並多次對來後不久李默祥的所作所為進行批評教育,引起李默祥的不滿,以致發展到經常和他發生口角。在一次黨支部民主生活擴大會議上,吸收黨外人士參加提意見,李默祥就提了陸國俊
一大堆意見,有些意見確實有點對現實社會不滿,發牢騷的過頭言論。但陸國俊隻是靜靜地記著筆記,沒有半句解釋並打斷他的發言。
後來,反右運動開始,報章上開始大量發表文章,反擊右派的猖狂進攻。李默祥政治上特別敏感,感到風頭不對了,自知自己也說過許多過頭的話,怕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但此時已經晚了。
一天晚上,陸國俊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袋來到道尚的辦公室說:“這是我整理的材料,準備以黨組織的名義上報的,請你過目。”
道尚拆開信封來看,馬上傻眼了,全是整理李默祥的反黨、反社會主義、反三麵紅旗的言行材料,連那天說的,在什麼地方和誰一起討論的都記得非常詳細。這份材料要是報上去,那還了得,李默祥就是一個鐵定的右派分子了。
道尚起先還耐心的作解釋,說李默祥工作是有成績的,就是平時說話不大注意,但是有口無心的,不要都上綱上線,這份材料可不可以不報上去,如果一要報也得作一番修改。可陸國俊堅決不同意,說他已經跟道德和縣教育局都打過招呼了,我們學校一定得整個右派分子的典型出來。
由於話不投機,說著說著道尚的喉嚨就粗了起來,和陸國俊吵得不可開交。陸國俊並不示弱,最後幹脆把責任都推到道尚身上,說這一切都是道尚造成的,是道尚平時自己不注意節點,縱勇包庇李默祥的所作所為,李默祥的問題就是道尚的問題。
“那你就把我的材料報上去好了,讓我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道尚氣得拍著台子說。
“你以為我不敢嗎?到時候你可別後悔!”陸國俊也拍起了台子,一把拿回了材料。
“你敢整我!”道尚指著他的鼻子說。
“我們走著瞧!”陸國俊說著揚長而去。
兩個月後,縣教育局派來工作組召開全體教師會議,宣讀縣委的決定,當眾宣布道尚為右派分子,同時開除黨籍和公職,回家監督勞動改造。李默祥倒沒事繼續執教,這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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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