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破廟夜驚魂(2 / 3)

了桌上的蠟燭。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外麵的形式似乎很混亂,桌翻椅倒,碗碟砸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女人不停驚叫,小孩子哭爹喊娘。漸漸的,外麵的聲音逐漸平息下來。姚丹杏支起小元寶般的耳朵,忽然聽到木頭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急急忙忙的退到床邊,慌亂中碰掉了插在門上的門閂。姚丹杏的房間在最深處,來人的腳步越來越近,好像在她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姚丹杏暗叫不好,一貓腰便趴到了床底下。有人推門走了進來,把手中的東西丟在地上,點亮了桌上的蠟燭,然後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姚丹杏凝神看去,丟在地上的人竟然是那個青袍姑娘,隻是現在她的臉上流血不止,跟方才相比有天壤之別。姚丹杏移動目光,看到一雙青麵白地緞子小朝靴,坐在凳子上的人無疑是那個翩翩少年了。“二爺,二爺,求求你饒了我吧!我,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隻求二爺給我一個痛快!”青袍少女跪在地上“嘭嘭”磕頭,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好,那你就說說看。”少年不緊不慢的說。“那藥……那藥是王皇後讓我下的,我和皇宮裏的侍衛私通被皇後抓到了把柄,她要用酷刑治我,她說我要想保住小命就讓我想辦法讓貴妃娘娘墮胎……”不知是天氣太過寒冷還是因為內心恐懼,青袍少女渾身瑟瑟發抖,好不可憐。少年冷笑一聲:“哼!墨鴛啊墨鴛,真是黑了你的心了!”墨鴛伏地哭道:“墨鴛是無恥小人,背叛主子罪該萬死!我昏了頭了,皇後說我若不按照她說的話做,她就會想辦法取了我心上人的性命。她給我一種香料,隻要放在屋中燃放,三個月後必然小產。我才點了三天,娘娘就肚痛不止。我知道事成之後皇後不會留我活口,所以偷偷從宮裏逃了出來,二爺來到客棧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那個老頭是誰?”墨鴛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想殺我滅口,可能是皇後的人。”這少年正是謝家的二公子謝淩輝。他原本帶著保鏢美婢在外為父親辦事,忽然收到了家人寄來的急件,由於事關重大,他親自出來抓墨鴛回去。“二爺,您開恩吧,看在我服侍娘娘這麼久的份上,看在往日的情麵上……”謝淩輝看著麵前血流滿麵的女人,想到往昔的情景不由一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跟隨我姐姐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她的為人?你們情同姐妹,出了這等事情,你若告訴她,她怎會不想辦法護你周全?你素來也是個伶俐的……”墨鴛一邊流淚一邊搖頭,神色淒慘無比:“娘娘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小姐了,後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娘娘日日算計,費盡心機爭寵。因為你們謝家所有的恩寵都係在她一人的裙帶上,皇帝的眷愛才是維持她和家族地位的唯一利器。平日裏皇上多看我一眼,她都不高興,我們之間早就生分了……”謝淩輝愣了半晌,幽幽一歎:“罷了,你先隨我回去,聽候我爹和姐姐的處治。”“不!”墨鴛驚叫起來,情緒異常激動,“我不要!我不要!我犯的條條都是死罪,這孩子是娘娘的命根子,娘娘不會饒了我的,回去不知有多少毒辣的懲罰手段……”她渾身發抖,顯然想到了什麼比死亡更恐怖的狠毒的刑法。這時她忽然看見前方的桌子,毫不猶豫的向前撞去,謝淩輝阻攔不及,墨鴛頭上立時血花四濺,當場斃命。姚丹杏趴在床底下,墨鴛倒下的時候臉離她不過半丈。隻見那死屍血流滿麵,眼珠子慘剌剌的瞪著,仿佛內心中有無限的怨恨、委屈和不甘。姚丹杏嚇壞了,若不是及時捂住小嘴,閉上眼睛,恐怕這時候早就已經叫了出來。謝淩輝長長歎了口氣,不由有些悵然。想起墨鴛自小便美貌伶俐,身為謝秀婧身邊的大丫鬟也從不仗勢欺人,謝家上下無不喜歡她,而今落得這個下場雖說是咎由自取,但是也未免太過悲涼。他收拾一下情緒,然後喊道:“卷翠,進來。”門開了,那個綠衣婢女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啊”的輕呼一聲,然後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和墨鴛是同時進府的,感情不同旁人,但礙於謝淩輝在場不敢放聲痛哭,隻是默默走上前,取出一塊帕子蒙在墨鴛臉上。謝淩輝問道:“洪管家回來了沒有?”“回來了,沒追到那個老頭,讓他跑了。”卷翠勉強收了淚道,“這個地方咱們還是別呆了,現在外麵的風雪小了很多,趕快回別苑吧。”謝淩輝點點頭,叫洪管家進門將墨鴛的臉蓋嚴,把屍體橫抱起來,三個人一同走出房間下了樓。姚丹杏這時才心有餘悸的從大床下鑽出來,她的心“怦怦”直跳,剛剛聽了一個駭人聽聞的皇室秘密,又看了一樁紅顏命案,不管怎樣見多識廣聰明百變,她畢竟還是個不到十二歲的娃娃,所以手腳有些癱軟,坐在黑暗裏定了定神,忽然想起這屋子裏剛剛死過人,她渾身一個激靈,馬上撒腿跑了出去,找掌櫃的要求換房。姚丹杏跑到樓下,看到一片狼藉,菜肴碎碗撒了一地,人群全散了,兩個小夥計正在收拾殘局,掌櫃的點頭哈腰的送謝淩輝和卷翠。姚丹杏慢吞吞的往前走,突然腳下一滑向前摔去,慌亂中她抓住了謝淩輝的秋香色大氅,謝淩輝毫無準備,被姚丹杏拽了一個趔趄。正在這時,一支弩箭飛快的射了過來,箭羽擦著謝淩輝的麵頰飛馳而過,牢牢的釘在牆壁上,尾部還在微微顫動。謝淩輝驚魂未定,隻見一個黑影迅速掠過對麵的窗子。卷翠提起裙子就要去追,謝淩輝急忙攔住:“別追了,追不上。”他轉過身,看到一個瘦弱的女童,看上去八九歲,五官精致,一雙大眼睛好像天上寒星,明亮清透,顧盼生輝。他放柔聲音道:“你剛剛救了我。”姚丹杏壓根兒就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隻一心想保持平衡避免自己摔跤,情急之下拽了人家公子哥的衣服,但是她馬上就後悔了,自己幹嘛招惹那個不好惹的人啊,摔一跤就摔一跤唄,又死不了人,萬一扯壞了人家的衣服或者讓這嬌貴的公子心生不快,那自己一個小孤女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由於光線太黑,姚丹杏根本沒有看見射向謝淩輝的弩箭,摸不清情況她隻得陪著傻笑。姚丹杏抬頭,隻見謝淩輝望著她,一雙狹長瀲灩的鳳目閃動著點點波光,堪稱俊秀無雙。姚丹杏感到心頭一陣亂撞,臉一燙便低下了頭。她雖然年紀尚淺,但是內心早熟,已經情竇初開,麵對這樣的情況有點手足無措:“剛才其實是我要摔跤的,因為拽了你一把才沒跌倒,就算救了你也隻是碰巧。”剛才謝淩輝就在疑惑為何這樣一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女孩能識破刺客的陰謀,現在知道了原因不由得莞爾一笑:“不管怎樣我都要謝你的。隻要我能做到的,你隨便講好了,或者把你爹娘叫過來,讓他們說也可以。”“我沒有爹娘。”姚丹杏搖了搖頭,“我自己一個人住店。”她抬頭看到謝淩輝詢問的目光,心中暗想:若是他知道我娘是南淮豔妓未免瞧不起我。於是信口說道:“我爹早逝,娘不久也病死了,我叔叔嬸嬸想把我賣到勾欄院,我拿了點錢從家裏跑出來,扒了一艘開往這裏的航船,一路流浪過來,因為天太冷了,才不得不掏錢住店……”這番話說得真真假假,但是丹杏想到母親狠心撇下她撒手人寰,這一年來流浪清苦,忍不住淚流滿麵放聲痛哭。謝淩輝聽到她的遭遇不由一聲長歎,然後伸手拍拍她的頭:“你若沒地方可去,跟我回家可好?”姚丹杏正在抽泣,聽到謝淩輝的話不由得一愣。謝晨軒望著丹杏又將話重複了一遍:“跟我回家可好?我家有吃有住,你以後就不用風餐露宿四處飄零了。”姚丹杏抬起眼淚鼻涕縱橫交錯的小臉,看到謝淩輝那清如朗月的臉龐,心中一陣不知名的情愫湧動,頭腦登時一熱,點頭道:“好,我跟你走。”謝淩輝點頭,帶她向外走去。“等等,我有一件鬥篷在房裏。”看到外麵的風雪,姚丹杏忽然停住腳步。謝淩輝斜眼看看姚丹杏身上的舊棉衣,搖頭說道:“你的衣服不要也罷,我馬車上有一件氈鬥篷,送你好了。”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洪管家正坐在駕轅處等他們。謝淩輝幾人上了馬車,卷翠馬上從包袱裏找出一件大紅猩猩氈鬥篷披在姚丹杏身上。“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謝淩輝一邊接過卷翠遞給他的手爐一邊問。“我叫姚丹杏,十一歲。”卷翠聽罷小聲對謝淩輝說:“大小姐的乳名就叫丹丹,她的名字和大小姐相重,犯了忌諱了。”謝淩輝點了點頭,想到今天正好是初三,這個女孩的名字裏又有一個“丹”字,用拆字法把“丹”和“三”放在一起,恰好是個“彤”字,於是笑著說:“以後你就叫初彤吧,姚初彤。我是京城謝家的二公子,以後你和他們一樣,叫我二爺。到我那裏做個二等丫頭,每天做做針線,不辛苦的。”“我叫卷翠,是二爺身邊的人,以後就是好姐妹了,我們互相多照顧。”卷翠微微一笑,態度溫柔可親。姚丹杏在風月場所長大,又自小在市井之間廝混,見多了世間醜惡,稔熟人情冷暖,她生活在最卑汙肮髒的地方,但是她母親青蓮卻堅持用最規範傳統大家閨秀的禮儀和思想教育她,不斷給她進行高雅情操和氣質的培養,這讓姚丹杏養成了刁鑽古怪的性格,也讓她善於隱藏自己心中的想法,小小年紀就懂得逢場作戲,強顏歡笑,所以雖然改名字讓她心中老大不願意,但是她不動聲色,甜甜一笑,表示出對新名字的喜愛和認可。風雪已經小了很多,馬車一路向前,姚初彤倚在馬車的角落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