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最後的遊騎兵(1 / 3)

在羅馬共和國的敘利亞行省,與地中海海岸線平行的海濱山脈就像堅固的屏障一樣,山脊從北到南延伸,把狹窄的沿海平原和富裕城市保護起來,隻留下三個隘口可以通過這道屏障:它們是阿曼尼亞關口、約拉之柱關口和敘利亞關口。

在最北邊的阿曼亞關口,巨大的石牆在黑暗的掩蓋之下宛如一條長蛇蜿蜒穿越地平線,關後道路稀少,許多路都是死路。隨著曲折小道盤旋而上莊稼越來越少,土地也越來越貧瘠。羅馬共和國第六軍團第一營的士兵克裏榮正走在這條崎嶇的路上,絆腳的奇形怪石反射出迷人的月光,突然升起的他的影子映在一塊塊石頭上,呈現出各式各樣奇妙的形狀……

本來作為軍團的旗下精兵,他不用值勤,不過今天第一營的百夫長們都被叫去參加軍事會議了,於是就派他這個有經驗的老兵來查哨了。

克裏榮滿意地看到,石牆上的哨兵們象一根根柱子一樣堅守著自己的崗位,這時候天漸漸亮了,廣闊無垠的平原展現在麵前:關外的土地肥沃,柏樹擋住了風的侵襲,保護了果園和花圃的成長及繁榮,柑桔得到了細致的照料。水渠保證了莊稼和蔬菜的灌溉,麥田與太陽花交替層疊,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在這片富饒平原的南麵就是平坦的戈壁荒漠,隻有少數綠洲點綴其中。

一陣涼風輕輕的吹過,風中傳來泥土清香,同時也帶來了一串清脆的馬蹄聲。

“娘的,又來了!”克裏榮憤憤的罵了一句,朝厚厚的石牆外吐了口痰。

一小隊帕提亞遊騎兵出現在石牆上守衛者們的視野裏,帕提亞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胯下的帕提亞馬不如羅馬軍團裏的西班牙馬和北非馬高大,但是強健有力,速度快,耐力好;而且從小就接受小步快跑的訓練,跑起來又快又穩,因此帕提亞人策馬疾馳時仍能非常準確地開弓射箭。而最令羅馬士兵恐懼的莫過於-帕提亞人快速退卻時還可以在馬上回身射箭,其準確程度卻絲毫不受影響。“帕提亞回馬箭”簡直成了軍團士兵們的噩夢,所以和往常一樣,他們隻能眼睜睜瞧著看著這些遊騎兵耀武揚威地來劫掠糧秣。

“就是,現在快收獲了,這些家夥來的更勤了!跟******蝗蟲一樣!”一個哨兵在旁邊搭腔。

“真恨不得出去跟他們幹一仗!除了我們這裏,哪兒的羅馬士兵會受這種窩囊氣?”另一個羅馬兵氣鼓鼓的說。

這下沒人吭聲了,幾十年前卡萊一戰實在把羅馬人打怕了。當時和愷撒、龐倍齊名的羅馬三名將之一的克拉蘇率領七個軍團的四萬羅馬雄師來征討帕提亞王國,結果在卡萊被當時的帕提亞將軍蘇萊納僅用兩萬騎兵就給殲滅了。後來想給羅馬報仇的“後三雄”之一、屋大維的對手——安東尼如果不是憑借一次巧妙的撤軍和一點點運氣,恐怕就要和克拉蘇一樣,把自己的人頭奉獻給帕提亞王當作酒宴上的助興品了。如果真這樣,就沒有五年後的那場著名的海戰了。

“你們聽說了沒有?我們換個了新總督。”克裏榮看氣氛有些沉悶,想換個話題。

“換了又能怎樣?以前的那些總督們也有不服氣的,每次帶我們殺出去,還不是被那些蠻子打的屁滾尿流逃回來?就是哪次僥幸占了上風,也追不上他們。要不是蠻子騎兵不善於攻城,這裏都保不住。”先前說話的那個哨兵無精打采的說。

“聽說這個新總督好象是咱們羅馬一個大家族的闊少爺,長的跟個小娘們似,這樣的統帥會指揮作戰嗎?”

“估計又是來撈油水的。誰讓我們這兒這麼肥,又是銀礦又是良田的。”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沒有什麼比統帥的本領更讓他們關心的了。一個高明的指揮官可以讓自己的士兵付出最小的代價就能贏取勝利,士兵們在他們信任的統帥下出征自然勇氣百倍,反之則會士氣低落。做為老兵的克裏榮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聽了士兵們的議論,他胸中一陣煩躁。

“行了,都給我閉嘴,看好你們的崗位!”克裏榮低吼道。哨兵們乖乖的停止了對新總督的評頭論足,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勤務上。

克裏榮怏怏地看了看哨兵們,又瞧了瞧牆外大搖大擺搶劫的帕提亞遊騎兵。看來自己隻能在這裏熬到退役了,原本指望通過立功成為羅馬公民的願望看上去要泡湯了。想到這,他沒有心情在這裏再呆下去了,板著臉轉身往軍團駐地走去。

回到駐地,他卻意外的看到了另外一副場景:剛剛回來的百夫長們各個忙得滿頭大汗,一套套嶄新的武器和防具堆在營地中央。

“克裏榮,快過來!”一個百夫長一眼瞟見了正站那兒發愣的克裏榮。

“試試這些盔甲和盾牌,新的行省執政官打算和帕提亞人開戰了,這次我們第六軍團在第一列,我們營又在軍團的第一排,執政官就給了我們這些新家夥。”

克裏榮拿起了一麵新的盾牌,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重量使他立刻察覺出新盾牌和自己以往使用的盾牌不同。他細心的觀察起新盾牌來,以往軍團士兵用的都是長方形木盾牌,可以將大部分身體遮蓋住。它的表麵先蒙上帆布,再蒙一層用金屬條固定的牛皮,上下部邊緣再包上鐵邊,來增加盾牌的堅固,以保護它不受從上而下的劈刺傷害以及擱在地上時的磨損。上麵還鑲釘著一塊鐵的浮雕花飾,這可以把石塊、投槍、以及各式沉重的投擲武器極有力的打擊都擋到一旁去。這次運來的居然是通體用精鋼打造的,麵積也更大了,每個盾牌四邊分別還有一個半圓形的缺口。“這下可不怕帕提亞人的箭矢了!”戈裏榮心中一陣喜悅。

克裏榮又饒有興趣的打量起新盔甲來,新的盔甲除了也換成了精鋼打造的,另外再多了一副金屬環串成的鏈子甲外,其他倒是沒什麼變化,和現在他穿的一樣,也是由頭盔、胸甲、脛甲組成。

不過,當克裏榮的目光落在士兵們正在領取的武器上時,他大吃一驚:“百夫長,怎麼回事?難道我們這回要用長槍?”

自從第二次馬其頓戰爭中,羅馬軍團擊敗了亞曆山大大帝遺留下來的長槍方陣以來,羅馬短劍已經稱雄歐洲將近二百年了。由於長槍方陣被突破後,長槍手隻能在沒有盾牌保護下靠匕首來搏鬥,現在長槍兵基本上已經被淘汰了,每個羅馬軍團隻配備三百名左右的長槍兵,用於攻擊時驅散對方的陣列,他們通常放在第二三列,在作戰時通過方陣間的通道衝出展開攻擊。

“看來是想用它對付帕提亞人的騎兵。”那個百夫長皺著眉頭說道。

“帕提亞人可是能在我們投槍範圍外象射兔子一樣射我們!人家不會傻乎乎的來衝我們的方陣,就算他們衝擊我們,又被我們打敗了,拿著這些笨重的東西我們怎麼能追上他們?你們有沒有提醒新的執政官?”

“還用你說,你當我們都是白癡啊?我們又不是沒打過仗!”第一營的首席百夫長沒好氣的回答。

克裏榮閉上了嘴巴,一個羅馬軍團共有六十個百人隊,也就是有六十個百夫長。這六十個百夫長的權力是按順序來排列的,第一營百夫長們的權力比第二營百夫長們的權力大,以此類推,最後一個營,既第十營百夫長們的權力最小,羅馬百夫長們的升遷也是按這個順序由低級百夫長上升到高級百夫長的。每個營共有六個百夫長,第一營的百夫長稱為“首列百夫長”,他們的權力比後麵各營所有的百夫長都大。

第一營的首列百夫長都由最富有作戰經驗的老兵提任,其中權力最大的是第一個百人隊的百夫長,被稱為“首席百夫長”。這是全軍團地位最高的百夫長,有時他甚至可以指揮整個軍團的軍事行動。為了士兵們的安全著想,如果統帥有不合理的安排,他一定會據理力爭的。如果他都這樣說了,那隻有執行的份了,羅馬軍團的軍法可是開不得玩笑的。

“克裏榮,好好熟悉下新的裝備,很快就要開戰了。”首席百夫長又叮囑了一句,畢竟,他還是挺喜歡這個有經驗的老兵的。

“是!”深知帕提亞人厲害的克裏榮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三天後的清晨,克裏榮穿上自己那件清洗的很幹淨的亞麻內衣,再套上一件直拖到膝蓋的短袖羊毛束腰外衣,最後把腳伸進被稱作“卡利古”的軍用靴子。這種軍靴是皮革製成的,鞋底有四層皮革的厚度,加釘空頭的鉚釘。他用皮帶紮到脛骨一半的高度把軍靴固定好,在地麵上跺了兩下,滿意地確信靴子已經固定好了。在他的奴隸幫他披掛好新盔甲後,克裏榮走出了自己的營帳,外邊羅馬士兵們正紛紛從各個營帳裏走出來……

克裏榮和第六軍團的戰友們沿著平原上的主幹道走到三分之一處時,一個小山丘忽然展現眼前。一束紅色的陽光照耀著前麵小丘,道路旁樹頂葉子上的露珠象著寶石一般閃亮,一顆顆樹木如熊熊燃燒的火炬一樣,整個平原沐浴在了燦爛陽光的照耀之下……不一會聲音四起,帕提亞的騎兵三三兩兩的從各個方向向著他們奔來。

“第一營停止前進!前排立盾!”首席百夫長威嚴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站在第一排的克裏榮抓緊了盾牌的把柄,把盾牌拄立在地上,同伴們的盾牌和他盾牌緊緊並在了一起。幾乎在同時,帕提亞騎兵的利箭就開始傾瀉在羅馬人的防線上。

“第一營,組龜陣!” 首席百夫長冷靜地下達了命令。

第一營很快收攏隊形,首排的克裏榮他們馬上用蹲踞姿勢將盾牌拄地,第二排士兵將他們的盾牌置於前排盾牌之上,第三排以後的士兵將盾牌舉過頭頂,如同瓦片一樣相迭,這樣,以每個百人隊為單位,六個密不透風的盾牌陣就組成了,遠遠望去酷似片片魚鱗。

在第一營訓練有素地迅速組成龜陣的同時,它左右的第二、第三營也同時組成了龜陣,不過由於他們的人數隻有第一營的一半,龜陣的規模小了許多。在這三個營後麵是第四、第五、第六、第七這四個營,剩下的第八、第九、第十那三個營在排在軍團的第三行。

這次羅馬人出動了三個軍團,這次全軍沒有象過去那樣把軍團平行列陣,整個陣型仿佛一個巨大的“品”字,打頭是的克裏榮所在的第六軍團,左翼是被稱作“薔薇軍團”的羅馬第三軍團,右翼是被稱作“擲電者軍團”的羅馬第十二軍團,三個軍團之間的間隔隻能容四、五匹馬並騎。

越來越多的帕提亞輕騎兵從四麵八方湧現,而且根本看不出他們有什麼陣形。這些弓馬嫻熟的騎兵隻著輕便的皮甲,一柄長刀配在腰間,手持著名帕提亞的反曲弓——這種弓從弓背到兩端弧度漸緩,最後再將弓反向彎曲裝上弓弦,兩端用牛角固定,在中央握把處內凹,整個弓的形狀宛如雙峰駱駝背部的輪廓。這種弓異常強勁,射程可達三百米,在五十米的距離內能夠射穿鱗片甲,羅馬軍團裏那直木棍做成的弓無論在射程還是穿透力上都望塵莫及。

飛蝗般的箭雨落在克裏榮他們的盾牌上,士兵們的耳朵裏全是箭尖劃開空氣的“嗖、嗖”聲和撞擊盾麵的“咚、咚”聲。帕提亞人小心翼翼地和羅馬人的防線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他們飛快的放箭,根本不瞄準,隻是努力將箭以最大的力量射出。

“幸虧換了新盾牌!”克裏榮現在對新總督的感激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過去的木製盾牌根本擋不住帕提亞人組合弓在如此近距離全力射出的利箭。以往不隻一次的戰鬥中,出現過帕提亞人的箭矢穿透盾牌,將羅馬士兵挽盾的手釘在盾牌上的情況。話雖這麼說,他們仍然處於挨打的局麵,根本沒有還擊的機會。很快,克裏榮感激的心情就被憤懣的情緒替代了:“娘的,這樣要挺到什麼時候?以為靠些盾牌擋住帕提亞人的弓箭我們就能打勝仗了?真是個沒打過仗的公子哥!”克裏榮在心裏咒罵著。

“嗚、嗚”,一種新的未在戰場上出現過的巨大聲音壓倒了箭雨帶來的刺耳聲音,躲在盾牌後麵的克裏榮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事,隻聽見接著就傳來一陣陣人類的慘叫和馬匹的嘶鳴,很快,落在盾牌上的密集箭雨開始變得稀疏了。隨著“嗚、嗚”聲的不斷響起,一會功夫,就不再有利箭朝他們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