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車魯喜人的營地(2 / 3)

三個孩子一聲呐喊奔向那裏,在原木搭建的屋子裏,他們發現了自己母親姐妹給他們準備的生活用具:鋪在地上的一張獸皮、掛在牆上的兩件外衣、幾件簡單的陶盆陶碗,牆角還有一個儲水用的泥缸,在他們沒有成婚之前,飯食暫時還要由母親每天送來。

正當那三個新戰士欣喜地在屋子摸摸這個碰碰那個的時候,宴席上一個新的儀式開始了:一對名叫丹墨青桑和金貝格的車魯喜青年男女走上前,要求部族批準他們成親。經過簡短的商議後,西吉提斯站起來大聲詢問有誰對這件婚姻有異議,在連喊三聲後沒有人出來反對,於是這項申請被批準了。

丹墨青桑是個勇敢正直的戰士,雖然加入戰士隊伍沒有幾年,但已是個老練的獵手,人們都紛紛議論他很快就可能成為海爾曼的侍從了。此刻他喜氣洋洋地望著自己的戀人,金貝格帶著點羞澀,卻沒有羅馬女人成親時的忸怩,她眨著美麗的大眼睛,從長長的睫毛後含情脈脈地直視丹墨青桑。在一旁,金貝格的家長鑒定著事先商量好的采禮:丹墨青桑拿出了一頭軛牛、一匹勒韁的馬、一麵盾和一支矛,牛是健壯的、馬是膘肥的,這讓金貝格的父母很滿意,覺得自己的女婿很重視他們的女兒。

“金貝格的爸媽,你們對丹墨青桑的采禮滿意嗎?”西吉提斯笑容滿麵,作為祭司他負責主持這個神聖的儀式,場內所有人安靜起來,一齊注視著這對幸福的新人。

看到金貝格的父母含笑點頭,西吉提斯暢開了喉嚨:“我以掌管愛情的美麗女神芙蕾雅名義,宣布丹墨青桑和金貝格結為夫妻!”

沒有預料中的歡呼,場內依然是一片寂靜,這讓剛拿起一塊噴香的野豬肉的卡德摩斯有些詫異,他放下了食物凝神盯著場地中央,看看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即將成為丈夫的丹墨青桑跨上一步,無限溫柔地撫mo了下金貝格美麗的頭發,“我親愛的的金貝格,當有一天我從密林歸來時,一個在河邊打水的女孩用一雙猶如天上星辰的眼睛把我凝望;從那一刻起,每天一到打水的時候我就要來到河邊,在無數次默默對視中,在我心中你就是美神的化身。今天,我按照我們日爾曼人的慣例送上了采禮,那支短矛和那麵盾牌是我從第一個被我殺死的敵人手中奪來的,是我最珍貴的東西,為了讓你可以從此陪伴著我,我把它們奉獻在你父母麵前。”

金貝格的父母莊嚴地走到他們麵前,對自己女兒說道:“我們的女兒,這些采禮既不是為了迎合女人的口味,也不能用作新娘的裝飾——這是一種最大的約束,這是神聖的儀節,這是保障婚姻的神力,是為了怕你在婚後就放棄追求高貴行為的願望和懷有避免戰爭危險的心理,因此,在這成婚之夕,我們諄囑你:你應與你的丈夫共勞苦、同患難,在太平時候既與你的丈夫一同享福,遇到戰爭的時候也應當與他一共度過危難。駕軛之牛、勒韁之馬以及那些兵器就是為了申明這種意義!”

美麗的金貝格昂起了頭:“丹墨青桑,我帶來了一副親手做的皮甲作為我的嫁妝,它是我花費了無數個夜晚一點一點精心縫製的,願它能保護你的身體。不過,在危險中真正能保護你的隻有你的勇敢和我對神靈的祈禱。我將把你送我的結婚信物絲毫無損地傳給我們的兒子,再通過他的妻子傳給我們的孫輩。”

丹墨青桑把金貝格攬在自己寬闊堅實的臂膀中,深深吻在自己新娘嬌豔欲滴的唇上:“有了你,除了獲取榮譽外,我再沒有什麼要向奧丁祈求的了!

兩個戀人熱切地吻在一起,連這時才響起的歡呼聲都忽略了,現在這個世界在他們眼中隻有對方。海爾曼的聲音才使他們戀戀不舍地分開。“丹墨青桑和金貝格,既然你們已經成婚,丹墨青桑原來一個人住的木屋就嫌小了,部族會議決定把一座更大的木屋分給你們,你們今晚就可以搬進老橡樹下那座木屋裏去。”

金貝格臉上罩上一層紅暈,她拉緊了丹墨青桑的手:“那我們還等什麼?”說完就拽著丹墨青桑向她們的新房跑去。

金貝格的媽媽趕忙嚷嚷道:“記得帶上蓋的東西,把火生起來,天氣冷,光著身子容易著涼!”隨著酒席上人們的哄笑,遠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咯咯笑聲。

“海爾曼,你在羅馬城呆過,羅馬人的婚禮是怎麼樣的?”咧開嘴哈哈大笑的熊勒明爾問了一句。

海爾曼笑了笑,“啊,羅馬人與我們日爾曼人正好相反,在那兒是女方給男方采禮;如果一個女人沒有豐厚的嫁妝,有地位的男人一般不願意娶她。”說著他看了一眼雅易安和卡德摩斯:“雅易安和卡德摩斯在這兒,熊勒明爾你可以問問他們。”

雅易安有些昏昏沉沉地點點頭,剛才幾輪敬酒讓他有些酒力不支,“呃,羅馬人是有些奇怪,呃,我一直不理解他們這個風俗。”希臘人和雅易安一樣,也有些吃不消日爾曼人的灌酒了,他悄悄端起一碗大麥粥,卻被扭頭瞧他的熊勒明爾逮個正著,“希臘來的客人,你怎麼喝起這個來了?把酒杯端起來,在日爾曼人的宴席上男人怎麼可以不喝酒?!”

瓦魯斯的侍從苦笑著放下粥碗,又一輪拚酒開始了……時間飛快地溜去,和卡德摩斯一樣,雅易安不知道自己已經灌下了多少碗葡萄酒。這個可憐的人由於飲酒過多,連舌頭的轉動也不靈了,但是他還能勉強思索而且明白再喝下去自己就要出醜了。於是瓦魯斯的日爾曼語教師決定離開同席的夥伴,他艱難地用兩手撐住了席麵,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結結巴巴地說明他必須離開。

一連串的笑謔和諷刺話伴送著雅易安跌跌撞撞地離開酒席,這個瘦弱的卡狄人走離熱鬧的人群,一麵不斷地晃來晃去。在招待他住的那棟塗了一層亮油油的粘土的木屋前,雅易安站那兒想了好幾分鍾:酒醉的他有些不願意回到日耳曼人沒有窗戶的氣悶屋子裏。終於,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努力轉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就這樣,他不斷晃著身子,一會兒闖到左麵,一會兒闖到右麵——他決心到空氣清新涼爽的樹林裏去,讓新鮮空氣和散步使他從由於痛飲所促成的醉態中蘇醒過來。

於是,這段林間小路上的鳥兒看見了一個東倒西歪的男人:他一麵踉踉蹌蹌走著,一麵用軟綿綿的兩腳在地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圖案……雅易安一走進樹林,就盡情地使勁大口喘氣,在吸足了滿滿一胸膛帶著樹葉清香的新鮮空氣後,他接著朝樹林深處走去,找尋他現在所迫切需要的一個幽靜、沁涼的角落……他憑借著腦子僅存的一點神誌在幾條小徑上亂闖,突然,雅易安的腳被一個野草遮住的在地麵延伸的樹根絆倒了,虛弱的雙腿再也不能支撐他的身體了,他稀裏糊塗地順勢滾了出去……滾了一會後,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塊陡坡下的柔軟草地上,旁邊的茂盛的野草把他擋得嚴嚴實實,旁邊是幾棵枝葉繁盛的大樹。他順勢用背靠上一棵百來年大樹的樹幹,在野草叢中坐了下來,在一陣陣涼爽的晚風陪伴下慢慢睡去……

日爾曼尼亞叢林的月光有著不亞於意大利半島落日餘暉的美麗,還多了種神秘凝重的色彩,日爾曼人十分崇拜月亮,和其他民族不同,他們的月神是個男性;在這神秘的月光之下,樹林的各部分在朦朦朧朧中看來似乎都擴大了一倍。

半夜時分,雅易安的耳朵裏突然聽到一種聲音,有幾塊小石頭滾到了他麵前,他覺得這些小石頭似乎是被一隻腳踢下來的,而且似乎正有人在他頭上悄悄走著,腳步極輕,象是竭力不讓人聽到似的。

雅易安好奇地向上探出身子,果然一個人影出現了,當這個人走上林間小徑時,他的身形便漸漸地從黑暗裏鑽了出來,月光照著他和他手中牽著的一匹馬,“這時候趕路真有些奇怪?”卡狄人心裏嘀咕著,這個旅客走路的神態卻有點緊緊張張,躲躲閃閃的,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留心地傾聽一下,這使雅易安相信他是懷有某種目的來的。

來客在離他不遠的一片不大的圓形空地站住了,因為前麵突然無聲地冒出來兩個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看見眼前幽靈般突然出現的人,雅易安屏住呼吸,本能地縮矮了身子……

“霜巨人的憤怒!”那個來客小聲說了一句,同時謹慎地把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

“密密爾的複活!”那兩個攔路的人這樣回答道。

來客鬆了口氣,“帶我去見海爾曼,我帶來了馬羅波杜烏斯大王的口信。”

那兩個人沒有讓路,雅易安認出他們是海爾曼的兩個侍從,“你來晚了,你兩天前就該到這裏!”

“這不能怪我,我要隱藏自己的行蹤,而且我在通向這裏的每條路上都發現了可疑的人,最後隻好通過一條小路來到這裏。”

兩個侍從不再猶豫了,帶著來客消失在小路上。

雅易安的酒完全醒了,他從坡下爬了上來,向三個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

海爾曼的住宅內,四個日爾曼部族首領打量著馬可曼尼部落聯盟的使者:使者是個精壯的中年漢子,正坦然接受著他們的審視。

“好了,既然你從馬羅波杜烏斯哪兒來,我想你應該帶來了他對我們提議的答複。”海爾曼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是的,我帶來了馬可曼尼之王的話!”

“那你請說吧,你看見了——我們都在等這個答複!”

“那好,馬羅波杜烏斯大王讓我告訴你們,他對你們的提議的回答是,他不能接受!”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四個人中,海爾曼不動聲色、烏依天厄一臉嘲笑的表情、荊戈狠狠一拳砸在腿上,熊勒明爾憤憤地喘著粗氣。

“他隻用這一句話做為回答?”海爾曼的話截斷了使者的觀察,迫使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當然不是,尊敬的阿爾米紐斯,他還說……”

“不要叫我阿爾米紐斯!我的名字是海爾曼!日爾曼人海爾曼!”海爾曼站了起來,眼睛射出噤人的寒光,緊緊盯住馬可曼尼人。

馬可曼尼人的喉結動了一下,“是,尊敬的海爾曼首領!我們的王說,他很感謝你們推舉他成為日爾曼人之王的提議,不過他剛剛才和羅馬人簽定了條約,現在就背棄它未免太快了!”

“那他之前和我們的約定怎麼說?那時候我們可是約好,趁多瑙河爆發反對羅馬人的起義,他向萊茵河下遊進軍,我們從維悉河出動,把羅馬人趕到萊茵河對岸去,從此不再讓日爾曼人受奴役!”荊戈低吼道。

馬可曼尼人無奈的說道:“馬羅波杜烏斯大王說,現在馬可曼尼部落不需要戰爭就獲得了萊茵河下遊的土地,他沒有理由再為這個讓馬可曼尼戰士流血了,而且也太危險。”

烏依天厄冷冷說道:“我記得,當初提比略要對你們馬可曼尼人發動戰事時,你們可是惶惶不可終日;是我們主動提出要和你們聯合,當提比略向你們出動後,我們答應在日爾曼尼亞發動起義,那時候難道我們戰士的血就一文不值?”

熊勒明爾遏製不住自己的憤怒,一把揪住使者的胸口:“我告訴你,你們的大王是****!我們在你們最危難時候,不顧可能的滅族之禍決心幫助你們,你們的王在滿足自己的yu望後就把我們拋在一邊了!

那個使者麵無懼色,不過臉上多了點羞愧的神情,細心觀察他表情的海爾曼製止了熊勒明爾,緩緩說道:“我在上次帶給馬羅波杜烏斯大王的口信中說過: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羅馬人的兵力已經深深陷在多瑙河了,現在控製這麼大一片地區的隻有瓦魯斯手中的三個軍團,如果我們聯合起來,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擺脫羅馬的統治!請他不要因為馬可曼尼人已經獲得了安全,就忘記了其他的日爾曼人還在遭受苦難,如果沒有你們助我們一臂之力,很多部族是不敢起來反抗羅馬人的!

如果他肯率領馬可曼尼部落出來拯救日爾曼人,我保證我們的部族和一些我們聯絡過的部族一定服從他的命令,而且會推舉他為整個日爾曼人的首領,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這番話?”

馬可曼尼人的使者歎了一口氣,“他聽到了,不過,我們在羅馬的使節剛剛捎來個消息。他聽過之後認為現在羅馬有力量同時對付兩場戰事的,所以他才這樣答複你們。他還對你們表示了深深的敬意,尤其是海爾曼首領;他當初聽到是您帶頭暗中準備發動支援我們的起義時,對您勇敢無畏的犧牲勇氣深深感到欽佩,到今天他依然保持同樣的感情。為了表達他的感情,羅馬新總督瓦魯斯到任時,他並沒有帶領馬可曼尼人的首領們去道賀。”

身材略顯瘦削的烏依天厄毫不客氣地接上了話:“雖然你的話比天上的鳥兒還要動聽,可是我們都是老練的獵人,聽得出什麼是黃鸝歡快的鳴叫,什麼是烏鴉掩飾的鴰噪;馬羅波杜烏斯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討好提比略,何曾把我們放在心上?”

使者無言地鞠了一躬:“我的話帶到了,請問你們有什麼話要我帶回去麼,為了不引人注意,我想盡快離開!”

海爾曼揮了揮手,“朋友,請你在火旁邊坐一會,讓它烤幹你被露水打濕的鞋子,你會聽到我們帶給馬羅波杜烏斯的話的。”

“海爾曼?!”烏依天厄詫異地問道。

“沒關係,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海爾曼笑了笑,他好象下定了什麼決心,在一明一暗的火光掩映下,他的麵容煥發著一股說不出的魅力。

“現在你們聽到了,馬可曼尼人拒絕了我們的再次央求,他們的援助我們是指望不上了!那麼,我親愛的的夥伴們,我們是否還要繼續我們早先的計劃呢?”

荊戈鎖緊了雙眉,慢慢說道:“幾年前,我老朋友的兒子,一個在羅馬長大的一個孩子來到我部落作客,在兩天的交談後,我眼前象突然扯去了一塊黑布,讓我看得更遠、看得更清了!他的遠見卓識、他在戰場的英勇和他的深謀遠慮深深讓我折服,從此我有了一個目標,並發誓為了這個目標哪怕犧牲所有卡狄戰士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今天我要說:我還沒那麼容易改變主意,否則,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荊戈說的好!沒有馬可曼尼人我們一樣幹!瓦魯斯不過是個花花公子,他不是我們的對手!何況隻要我們帶頭,會有其他部族加入的!”熊勒明爾揮舞著手臂,激動地小聲嚷嚷道。

海爾曼和烏依天厄對視了一眼後,搖了搖頭,低沉說道:“親愛的熊勒明爾,情況不象你想的那樣:剛才我解釋了瓦魯斯對我疑心的種種跡象,這位使者也證實了我們已經被監視了;更重要的是在失去馬可曼尼人的外援後,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也許沒有其他部族會響應我們了:蘇威皮人已經完全聽命於瓦魯斯,一些小部落不會相信我們能戰勝羅馬人;瓦魯斯就職時讓我站在他身邊,這對於不少首領來說是種汙辱,於是這些有力量而又對羅馬不滿的部族恐怕不願意參加我帶頭的起事了。包括和我們車魯喜部族一向關係親密的鄰居福昔人,從那天起,他們的首領就和我開始疏遠了;說起這個我真是很佩服瓦魯斯的心計,他隻用一個小小的手段就給了我沉重一擊!”

海爾曼苦笑了一下,“憑借我對羅馬軍團的了解,在這樣情況下,我們如果起事,也許我們能夠憑借地勢勉強保住我們的營地。可是如果想把羅馬人趕出日爾曼尼亞,我們絕不是瓦魯斯三個軍團的對手!你們不要被他表麵的假相欺騙了,他不但是個善於收買人心的可愛總督,還是個比提比略還了不起的將領!”

烏依天厄開口了:“海爾曼,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等他離開怎麼樣?就象我們在提比略在的時候一樣忍耐,反正他現在隻是懷疑,我們並沒有把柄落在他手裏!”

海爾曼忽地站了起來,他的眸子閃閃發光:“不行,我們必須在多瑙河戰事結束之前發動!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現一次,也許下次這樣的機會來到時將在一百年、幾十年之後!這麼長時間,日爾曼人不知道還要在為羅馬人征服其他地方的戰鬥中、在自相殘殺中流多少血?放過這次機會我實在不甘心!”接著,他的語調變得沉痛起來。

“那就幹!我是豁出去了!”荊戈咬著牙說道。

“這次我們將會麵對一個卓越的將領!一支德魯蘇提比略親手訓練過的百戰雄師!這還沒有算上一些肯為眼前蠅頭小利而甘心攻打自己同胞的日爾曼部族。瓦魯斯會用各種想不到的辦法來對付我們,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他文雅表麵下隱藏的可怕了!夥伴們,我必須老實告訴你們: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