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1 / 3)

臨近年關,宜悠簡直忙到腳不沾地。雖然穆家人少、沈家四合院人也不多,然而每天一早醒來還是有無數事在等著她。

其中最為緊要的當數繡坊之事,在得到章氏應允後,這****親自帶著李氏去拜訪薛夫人。來到門口,剛好碰到一綢穿綢緞袍子的中年人被兩排壯丁前呼後擁的朝繡坊走來。

兩夥人一個自東來,一個自西來,剛好打個照麵。望著李氏和宜悠,錦袍中年人稍微有些怔愣:“芸娘。”

李氏擋在閨女跟前,中年人仿佛回過神來似得:“芸娘,轉眼間你閨女也這麼大了。”

“薛爺,別來無恙。”

來人正是十幾年前的薛家大少,薛家先族長去世,他理所當然升格為新任族長。

“我聽聞你已離開沈家,如今可還好。”

說話間他的眼卻止不住往後邊瞟去,宜悠不閃不避的走出來,直直的盯上他,正正頭頂的發髻。烏發盤起,正是婦人打扮,薛爺似被燙到般收回眼神。

李氏微微點頭:“一麵之緣,多謝薛爺掛念。”

薛族長一愣,而後悲傷地感歎道:“一麵之緣,終歸是緣慳一麵。”

宜悠瞅著他這般情聖作態,隻覺可笑。這薛爺當真夠虛偽,一場強取豪奪硬生生被他的語焉不詳說成了分離的鴛鴦。

李氏與女兒並排站立:“你我雖是萍水相逢,但我還是想恭喜一聲你兒孫滿堂。”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薛爺一時間說不出話。正在此時,門嘎吱一聲打開,薛夫人從裏麵走出來:“穆夫人,想必你身邊這位就是……李大姐吧?”

薛夫人這稱呼是斟酌再三後定下,她也聽過沈家之事,李氏已然脫離那邊,若是再叫她沈夫人,難免不自在。可她還沒熟到直呼芸娘,想來想去隻有尊一聲李大姐合適。

宜悠聽著那句“李大姐”也舒服,她娘這幅容貌,出去說自己二十也成。四合院周圍的人常叫她“李大娘”,當她站在一堆四五十歲的人中間時,看起來違和極了。

“薛夫人,這便是我娘。今日我帶她來,是商議下鋪子之事。”

“哦,快請進。”

薛夫人打開簾子,這才仿佛看到穆家來人:“族長,天寒地凍的你們幾個怎麼這時候來。”

薛族長沉吟著,他左邊一尖嘴猴腮的青年卻忍不住了:“二嬸,你這是要賣掉繡坊?”

章氏動作很快,宜悠說後,當日她便將繡坊所有章程辦好。該在縣衙備案的備案,地契也重新換一份,而鋪子的掌櫃正是薛夫人。

當日收著縣衙文書,薛夫人還有種輕飄飄的不可置信感。可這幾日下來,她已經逐漸明白。日後這繡坊便屬於官家,而作為官家掌事,她怕是同那吳瓊閣的吳掌櫃一般,極為有麵子。

這幾****一直在找機會,將此事大大方方的展示在薛家麵前。他們不是圖謀她的產業,到那時那些人的臉色肯定很精彩!

“眼見老婆子我也上了年歲,也漸漸管不了繡坊的事。夫君生前一心念著聖上英明,無論如何我也要繼承其遺誌。是以,我已將繡坊獻給官府,也算夫君他們為朝廷出一份力!”

說到最後,薛夫人望著頭頂的朗朗晴日,眼含熱淚。

“什麼!”尖嘴猴腮的薛二少大驚失色,那可是他的東西,這人一聲不吭的送了官府:“你將族裏的東西送人,有沒有問過我爹的意思。”

薛族長站在那,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對於兒子的大吵大嚷,他持完全放任之態。

薛夫人站在門口:“什麼薛家的產業,這是夫君一生積累下的商鋪。隻要我在一日,就有一日的處決權。你們若是不願,自可去縣衙要回,我絕不阻攔。”

薛二少眼睛一亮:“這可是嬸嬸說的,走,趁著還沒過年咱們就去縣衙,以免夜長夢多。”

薛夫人撐開雙臂直接把薛二少甩出去:“我是說不阻攔,可我沒說要違背夫君遺誌。”

“你……你這瘋女人耍我。”

薛二少整個陷入癲狂,作為家中次子,他不若將來注定要繼承家業的大哥有威嚴,也比不得老三那般小的受寵。自曉事起他便自怨自憐,如今好不容易升起希望,他會有自己的產業,將來他也是大掌櫃,也可以與大哥平起平坐。

他興奮了好幾年,卻在今天完全變為絕望。

“瞧瞧你都說了些什麼,薛家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雖然憤怒,但薛夫人心裏還是高興。老二這種癲狂,讓她想起了當初聽說夫死子喪後的自己,那種失去一切天塌下來的感覺,她這輩子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她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服兵役的本該是薛家嫡長孫,卻讓這些狼心狗肺的人勾搭上知州,搶先一步報上自己兒子名姓。繡坊莫說不是他們的,便是真屬於薛家,她也會一把火燒了不讓他們占一星半點的便宜。

“你個賤人,我殺了你……”

宜悠站在李氏身後,涼薄的開口:“光天化日之下喊打喊殺,真當我大越是北方那未開化的蠻夷?”

薛族長沉默的這一會,便是在權衡利弊。他已知道,現任知州大人很快要入京,新知州則是先前與他交惡的縣丞大人。先前他曾商議,這繡坊便做一個由頭,不論這對母女交不交,縣丞大人瓜落是吃定了。

沒想到,她竟有如此魄力,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交到別人手裏。如今木已成舟,他身上背著薛家那麼多人,不能再一條道走到黑。

“老二,怎麼對你嬸子說話!”

薛族長大怒,走上前說道:“弟妹也莫要生氣,他隻是心疼而已。”

薛夫人卻絲毫不想再維持那麵子情:“這可當真可笑,這繡坊已經是他的了還是怎麼著。天天遊手好閑,手再伸這麼長,當心我拿刀剁了你爪子。”

宜悠聽著這威脅隻覺愉悅,薛夫人當真是比起李氏也絲毫不差。想起李氏她扭頭看去,果然她站在門邊,看向薛夫人的眼中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熱切。

她就知道,這兩人定會投契,看來這趟真是來對了。

“老二他已經成親,也算是大人,你怎能隨隨便便口出此言。”

“大人?族長你可知什麼是大人,這不看年紀,而是看他能不能頂起事。頂天立地,能照拂一家老小才算得上成人。像他這般離開族裏,失了每月月錢後,連頓飯都賺不出來的懶漢,怕是一輩子也成不了人。”

薛二少剛被壓下去的怒氣又起來:“你少來那些歪門邪道。”

“什麼是歪門邪道?我聽夫人說得很對。”

旁邊五穀齋門敞開,走出來的正是常逸之。依舊是萬年不換的青衫,冰雪中他如傲骨寒鬆般站立。

“你又是誰?”

“不才乃是這五穀齋掌櫃,同為鄰居忍不住說句公道話罷了。大越律法雖保護宗族財產,但也頗為靈活。薛族長應當也知,在薛夫人作古前,繡坊仍由她掌控。若她不想放手,即便過繼嗣子也不得沾手事物。此一舉,便是怕那富有家產之人被虎狼親戚爭奪家財,最終晚景淒涼。”

薛族長讀書本就不多,如今隻能幹巴巴的反駁:“一族之人定當守望相助,我這一片好心總是被人誤會。”

薛夫人冷哼:“守望相助也未嚐不可,日後還請族長多多幫襯。”

幫襯?繡坊都沒了,難不成他還要損失個兒子?薛族長渾身上下如吞了蒼蠅般,剛準備帶人走,他卻看到裏麵掛著的女童衣裳,頓時他計上心來。

這女人如此擺了他一道,害得他多方布置化為烏有不說,還得平白落下妻兒埋怨。若不真做點什麼,今日回去他臉麵往哪兒擱。

“一族之人自是得好生幫忙,娘昨日還問起過璐姐。她上了年紀,最是希望兒孫承歡膝下共聚天倫。我看璐姐如今也到了懂事的年紀,是該多學點什麼。讓她呆在娘身邊,多聽聽多看看,日後也能找個好婆家。”

薛夫人有一瞬間的怔楞,尋常人家婆母抱孫輩過去已成習俗。偏生到她這,一雙兒女皆繼承了夫君的樣貌,而夫君又與當年生她的姨娘多有相似。是以,薛老太太從未生氣過抱孫子之心。

如今真讓璐姐去了,可不是進了龍潭虎穴。

“老夫人年事已高,經不得鬧。”

薛族長搖頭:“即便娘照應不過來,不還有你大嫂。她最是喜歡小輩,定能讓璐姐過得妥帖。”

一旁的薛二少也反應過來:“是啊,我娘最是寶貝姐兒,璐姐過去,我也會好生照看她。”

薛夫人先前敢冷言冷語,是因為鋪子之事她處處占著理。可如今薛家麵上一片好意,她若是再開口拒絕,保不齊被編排些什麼難聽的。

正當她一籌莫展時,睡飽了的璐姐下來:“娘,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