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1 / 3)

穆然利落的跳下馬,走到馬車邊上,撩起簾子望著裏麵熟睡的小媳婦。

“宜……”巧姐剛想出聲,他忙將十指豎在唇邊:“噓,小點聲。”

“哦?哦!”

巧姐笑得滿是曖昧,掀開一點縫最後一個下車。穆然坐在馬車沿兒上,輕聲的朝人道別,而後趕著馬車往前走去。

這會的雪雖然還沒化,但已經在道路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木轅碾在上麵,留下兩道顏色較深的車轍。馬蹄噠噠響,一路走到永平坊。

“唔。”

宜悠醒來時,就已經被人抱在懷裏。聞到穆然熟悉的味道,她並未多做懷疑,而是安心的躺下去。

“馬上進屋,你別下來。”

“啊?”

她這才一驚,一股冷風吹過,房門前低矮的架子映入眼簾,牆上掛著還沒拆下來的喜字,這正是她新婚的四合院。

“他們人呢?”

“都已回府,看你睡得熟,沒人吵醒你。”

宜悠頗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她清點年禮一直到很晚才歇下,今早又起個大早,算起來統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所以一上馬車屁股落到實處,瞌睡蟲就湧上來,聽著章氏他們寒暄,她也不由自主的睡了過去。

坐在炕上,她就著穆然倒過來的熱水胡亂抹把臉,而後四仰八叉的躺下去。

穆然也跟著爬上來,將她摟在懷裏,一點點拆著她頭上的小金花鈿。烏發垂下來,他五指分散穿過順好,而後給她捋在胸前。

“今個兒好險,我連拆頭發的力氣都沒了。”

穆然將發釵放在一旁的炕桌上:“剛才在知州府,看你跟主簿夫人吵得中氣十足,我還真當你一點事都沒。”

“什麼中氣十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我頭上潑髒水。我要再不說話,她真當我夫君是窩囊的。”

“哦?”

宜悠咕嚕一下翻過來,對著手指:“當然也不止是為你,因為我實在氣不過。你也知道,我這性子就是躁,從不肯多忍耐一點兒。”

說完她低下頭,暴躁的性子可不算什麼好事。之所以敢說出來,是因為她明白,兩人以後要過一輩子,現在忍著固然能蜜裏調油,但往後那麼多年她該怎麼辦?

讓她裝一輩子,她才真裝不下去。

“這是怎麼了?”

穆然疑惑的聲音傳來,她忙小心的抬起頭:“穆大哥當真不會厭惡?”

穆然一愣,而後他著實哭笑不得:“寶貝兒你著實太過小心,你是不知,軍中那些糙爺們平日脾氣簡直比火藥還要猛。尤其是廖將軍,他……”

“他怎麼?”

穆然從不多評判上峰,這是他多年從軍養成的經驗。不過低頭望著趴在他懷裏的小媳婦,一雙杏眼中瞳仁黢黑黢黑的,圓溜溜像貓兒般的望著他,直勾得他一顆心丟了魂兒。

“告訴你也無妨,廖將軍性子最是火爆。若是外出征戰集合時延誤一步,他都要拖下去打十軍棍。”

“原來如此,不過軍法如山,這樣才好。”

“恩,那是自然。”

宜悠擺弄著發梢:“我看可不是所有當官的都像廖將軍那樣剛正無私,今天這麼得罪陳德仁,往後咱們得小心點。說起來此事大多還是因我而起,帶累夫君了。”

穆然拇指撫摸過她的唇,撫平那處凸起:“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再說這事本與你無太大關心,怪就怪廖將軍不姓陳。”

宜悠樂了:“皇帝也不姓陳,陳家怎麼不去怪?”

“他們不敢,行了寶貝也別瞎想。天色不早,為夫燉的那隻乳鴿應該也夠了火候。”

“什麼乳鴿?”

“乳鴿湯,聽鐵先生說此物最是美味。”

“哦,鴿子哪裏來的?”

穆然指指天上:“縣衙送信的信鴿,總有幾隻不馴服。總不能留著他們費糧食,為夫隻能盡量為縣丞大人分憂。”

宜悠瞅瞅他背後,沒長出尾巴,怎麼會變得這般……好吧,油嘴滑舌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留著點,日後送信還得用。”

“夫人放心,為夫有數。”

穆然拍拍胸脯,將右頰湊過去:“今日胡須刮的很幹淨,夫人你瞧瞧,一根都無是吧?”

宜悠當然知道,望著他期待的眼神,她下自己手心,而後摁在他臉上:“獎勵你的,好好燉湯,不要放太多鹽巴。”

穆然一愣,望著她無奈的搖搖頭。剛想伸過去再索取一記,小媳婦已經滾到炕裏邊,將自己裹在被子裏閉上眼。

“我眯一會兒,夫君做好飯再喚我。”

“恩,你好生歇息。”

宜悠一哆嗦,她總覺得這話意思不單純。不會是她想得那樣吧?應該不會,畢竟他也不是鐵打的。

冬日雖然黑天早,但院中雪並未化。稍微有點光透過雪地反射,都能多顯出一層光亮。

穆宇興衝衝的跑回來,拿著兩張大字給她:“嫂嫂,我寫的,你瞧瞧好不好?”

宜悠接過來瞅瞅,是千字文。她並未看過多少書本,如今穆宇寫得字,有半數她已經不認識。

“誰叫你的?”

“我自己描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念。”

“嫂嫂也不知道,等過幾天你就去官學,到時學好了回來教我和你哥哥可好?”

“好。”

穆然自外麵進來,手中蹲著一盅乳鴿湯。湯盅打開,獨屬於乳鴿的細膩香氣迅速傳遍房內的每一個角落,他直接將湯放在離宜悠近的一側。

“這些也足夠咱們用一頓,穆宇,把碗拿來。”

她這邊分著,穆然卻是將一隻隻鴿子蛋在桌上搗碎,掀起其中一點,順著捋下來,如蘋果皮般連貫的蛋殼剝落,露出裏麵雪白嫩滑的蛋清。蛋清入湯,就像兩隻白玉團子鑲在裏麵,看得人都不忍去下手。

宜悠舀一口湯,含在嘴裏享受的眯眯眼:“火候剛好,端陽幹得不錯,你也多吃點肉。”

穆然坐在一旁臉色稍稍有些發冷,宜悠會意,拿起湯勺,往他那邊轉一圈落在自己碗裏。

“咳。”

“穆大哥這是怎麼?”

“沒什麼。”穆然摸摸喉結,暗自控製住自己那抬頭的嫉妒之心。等過會,天黑了他總能找回來。

宜悠本能的覺得危險,忙舀起一勺湯:“你也多喝一點,從明日起十來天,咱們怕是用不了這麼好。”

說到這穆然臉色卻是徹底陰下來,二十三是小年,怎麼都該回鄉下祭祖。而後一直在年初三宜悠回娘家,他們怕是都得住在雲嶺村。雖然他再三保證過穆家不成威脅,但那些人究竟會做出些什麼事,他也不怎麼確定。

一頓飯就在沉默中吃完,趕在宵禁之前,縣衙的小廝來了趟,送來一副春聯還兩張“福”字。

春聯興起於幾百年前,原本也就是個地方習俗。偏生大越開國皇帝極為喜愛此物,定都越京後的第一年,他下旨令所有人都拿紅紙寫字貼在門上過年。甚至他還微服私訪,親自給不會寫字的人書寫春聯。

幾十年世事變遷,這會大越已經是家家戶戶過年貼春聯。因著有此物,原本大字不是一個的鄉野粗鄙漢子和婦人,這會怎麼都能認倆字。宜悠原先沒太注意這些,忙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險些忘了此事。

“這是大人回府後親自寫的,這會墨才幹,頭一個就送到縣尉大人府上。”

宜悠賞了他幾個銅錢,收起來後忙吩咐穆宇:“隻寫一副春聯就行。”

“嫂嫂,我多寫點給長生他們送去。”

宜悠一拍腦門,她竟是把這給忘了:“行。”

進了廚房,穆然將粘更碎的粘米麵子放在鍋裏,端陽添著柴,不多時一鍋漿糊就打了出來。趁著沒晾幹,她用筷子攪合著,隨著穆然來到房門外。

四合院的門並不大,比劃一下春聯還稍微有些寬。她小心的折疊下,然後沿著線用剪子給箭好。兩邊對著剪後,穆然伸長手比劃下,而後開始塗漿糊。

宜悠就站在邊上,幫他遞著漿糊。厚厚的一層漿糊刷在牆上,她退遠了看去。

“往上點。”

“再往下點兒。”

“不對、不對,穆大哥停下,咱們貼反了。”

夫妻倆腦袋湊在一處,念著那副春聯:“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

“該哪句在前麵?”

倆人都沒讀過幾本書,甚至連“嘉”字都不認識,一時間他們犯了愁。最後還是穆宇出來:“嫂嫂念的沒錯,應該是新年在前麵,過年麼,當然年最大。”

上聯貼於左側,下聯居右,宜悠和穆宇退在後麵看著,時不時的指點下高低。

“太偏了,得往右。”

“往左,不對穆大哥你騎馬射箭不是很好,怎麼連個貼春聯的準頭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