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賀聞清從兜裏掏出一枚漆身斑駁的銀色打火機,點亮,火舌順勢蔓延而上,幾秒鍾之後,滋啦一聲,小煙花爭相劈裏啪啦地在夜色中綻開。
虞夏的眼睛不自覺彎成了月牙狀,她將仙女棒舉得高高的,就見最頂端的焰火忽明忽暗了起來,不知何時,幾片搖搖欲墜的雪花從天上打著轉兒落了下來。
賀聞清輕聲,呼出的白霧將眉眼模糊:“下雪了。”
蕪城往年的初雪會在一月份,今年冷得更加提前一些。
去年的冬天,虞夏放寒假回榆川,沒能看到蕪城最盛大的一場雪,也許今年還有機會。
突然間,一束手電筒的光亮晃了過來,二人不適地眯了眯眼。
“是誰?說了多少遍了,校內禁止釣魚,抓到要罰款的!”保安大叔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被這大嗓門一吼,虞夏頓時有些緊張,縱使有一顆離經叛道的心,她卻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然而下一秒,一股力道拉住了她的手腕。
賀聞清扯過被他丟在地上的書包,拉著虞夏朝著與保安相反的方向跑了起來。
一邊跑,一邊回頭,少年的眼眸在夜色中更顯漆黑:“沒事,他追不上我們。”
寬慰的話語被呼呼的風聲吞沒了一半,虞夏隻感覺冬天的風撲麵而來,細碎的雪花冰冰涼涼落在睫毛上。
他們的心跳聲由於奔跑而變得共振起來,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那個新年夜,為了逃避家中的冷戰氛圍,十三歲的賀聞清和十三歲半的虞夏捂住耳朵蹲在皚皚白雪中,看著滿天煙火在一瞬間炸開。
美得不可方物。
遠處市中心的高塔回蕩起鍾聲,十二下過後,舊的一年正式翻過篇章。
那是別離前夕的最後一個新年,這是他們重逢後的第一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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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本又一本專業課本、一張又一張期末試卷中,一學期的末尾悄然溜走。
虞麗梅看到了輔導員在家長群發送的寒假放假通知,便馬不停蹄地給虞夏打電話,問她買幾號的票回家。
彼時的虞夏正在南門門口吃夜宵,為了慶祝賀聞清的獎學金順利申請了下來。
虞夏並不太想過早回去。
成年後的子女與家長的關係總是很微妙的,離家久了家裏人又日思夜想,回家待久了又被各種看不順眼,於是虞夏隻是含含糊糊應付了兩聲,便匆匆掛斷電話。
掛掉電話後,她往嘴裏塞了一大口烤茄子,然後不假思索地問道:“你過年在蕪城嗎?”
話音剛落,虞夏就自知失言,幾乎沒有家人的賀聞清除了蕪城的那間城中村小屋,似乎並沒有哪裏可以去。
她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賀聞清的表情,他隻是神色從容地“嗯”了一聲:“就在蕪城。”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大方邀請他跟自己回榆川過年,但聯想到虞麗梅對賀聞清並不太歡迎的態度,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
“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多好吃的。”虞夏很認真地承諾。
似是這種安慰的話語真的奏效了,賀聞清的眉梢舒展,墨色的眼眸有光影浮動:“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