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
天還未亮起,整個徐鳶城依舊黑暗、寧靜,,僅有極少數人開始勞作,連打更人都才剛剛起床。
一個小兵揉著惺忪的睡眼抱住長矛走上城牆,嘴角邊的口水印還殘留著,但下一秒,他便震驚地瞪大眼睛,朦朧的睡意瞬間全無。
隻見這徐鳶城外竟然出現了一大堆穿著破爛、麵黃肌瘦的難民,遠遠看去,竟然足有上千人。
“得趕緊去稟報城主。”小兵念叨著。
……
巳時。
默潛攜著蘇律來到了城門處的一座樓上的陽台。隻見這城門內外都被那些難民占據,原本應該在這裏開的市場都不能正常進行,而那些住在城外的農戶,也無法進城。
“這是……”蘇律發出了一絲擔憂之情。
“這麼多難民,要麼天災,要麼戰爭。”默潛低聲說。
蘇律不是不知道這些難民可能的成因,但是這種場麵,作為被嬌生慣養的蘇家嫡女,她根本沒見過。
“也有可能是天災人禍並行。”燕桓走了上來說。
“西邊戰事吃緊,同時還鬧蝗災導致莊稼顆粒無收,這些難民應該就是西邊的李諡城來的。”燕桓接著說。
“李諡城……”蘇律低頭沉思。
李諡城位於齊國西方邊境,與趙國接壤,在過去是齊國與趙國之間通商的重要樞紐城市;但在七年前,趙國突然發難攻打李諡城,齊國將軍孫玄師領兵防守,這一守便是七年。
這些,是默潛都知道的,他四叔默邢還帶兵支援過孫玄師,雖然未能完全打敗趙軍,但還是守下了李諡城。
“蝗災?”默潛有些疑問。
蝗災是中原大地自古以來就常有的災難,那遮天蔽日的蝗蟲每次降臨都會吃下無數未成熟的糧食,若不是中原人民有屯糧的經驗,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餓死。
“李諡城那爆發了蝗災導致地裏的莊稼被吃個幹淨,甚至有人還被那不知好歹的蝗蟲給吃了,再加上七年的戰事導致屯糧所剩無幾;這些難民無奈隻能逃往這裏。”燕桓說。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默潛問。
隻見燕桓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竹簡遞給默潛:“這是我今早從我二舅那偷來的,裏麵詳細講述了這些難民的逃難路線和李諡城的詳情。”
“偷?”蘇律一臉疑惑地看向燕桓,“你怎麼把燕恕先生的公文給偷出來了?”
“不會有什麼事的,這個公文的目的是提醒二舅,會有難民路過徐鳶城。至於這些難民,根本不會有城市收留他們,頂多開倉給他們分一點薄粥後就趕走,至於他們的結局嘛……最好的情況是被土匪給殺了。”燕桓輕聲細語地道出這一可怕的真相。
“啊?就沒人能救他們?”蘇律問。
“這就是現實,作為難民去乞求哪個城市或城市裏的親戚能收留自己,可當他們踏上這逃難的路時的那一刻,就注定會死在這一條路上;可若是留在李諡城,在那座沒有糧食的城市裏,唯一的糧食就是地上的雜草和樹上的葉子,而當這些都吃完的那一刻,身邊的人,便是最後的糧食。”默潛淡淡地說出更加可怕的事實。
“當然,就算是逃難,也依舊無法避免人吃人的情況。”
蘇律表情凝重、眉頭緊皺:“若是沒有戰爭,他們是不是還能靠著屯糧堅持?”
“沒錯,糧倉裏本應有著好幾年他們上交的糧食,這些糧食除了供給不過萬人的駐守軍外本不應有多少消耗,但是,七年的戰爭和不斷補給上的軍隊以極快的速度消耗了屯糧,導致蝗災來時,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來援助平民。”
“這些難民由此而生。”默潛娓娓道來。
蘇律沉默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世界竟然是如此的殘酷無情,自己嬌生慣養,隻要自己隨口提一句,家族就會將任何東西帶到麵前;鏡城也從來沒有什麼難民什麼戰爭,對於這可怕的一切,她都是從書中得知,可,書中的內容哪怕講得再詳細再深刻,那也沒有今天她見到的、聽到的令人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