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剛王銳的一番話令他也大為震動,何如寵沒想到威國公如此年輕,卻竟能說出這般老成謀國之言,因此先前對之的印象不由得一下大為改觀,忍不住第一個開口附和。
王銳也沒想到何如寵會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自己,不禁略帶驚訝地掃了其一眼。
他當然清楚何如寵不是在拍自己的馬屁了,如何其是那樣的人,早就會想方設法到自己這裏來鑽營,又怎會是像現在這樣基本上沒有什麼交情?這麼看來,此人不但是為人正直,而且亦頗有見地,並一心為國,倒真有閣臣的風範。
眼見剛剛入閣的“自己人”就站到了王銳一邊,溫體仁和周延儒的心裏卻不是不爽。
他二人對視了一眼,均感到如果就這麼一言不發的話,那閣部恐怕也再無存在的必要,於是周延儒微微欠身開口說道:“皇上,臣也以為威國公所言甚是!但吏治和民生積弊已久,非急切間所能解決,還需緩緩圖之,從長計議。古人雲治大國如烹小鮮,若是過於心急,很有可能適得其反!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應是平息災情和掃平賊寇,而且臣以為對那些反賊不宜招撫,而是要全力剿滅。如此方能起到震懾之功,令其餘的流民不敢再有從賊之心。並且這也關乎到皇上和朝廷的臉麵,還請皇上三思才是!”
他的話音剛落,溫體仁也緊接著開口說道:“皇上,臣以為周大人和李大人的建議所言甚是!彰顯皇恩浩蕩固然無錯,但那是賑災撫民,卻非針對那些反賊。他們趁大災之機嘯聚作亂,為害一方,致使四省大亂,當真是罪不容誅,豈有寬恕之理?現今我大明兵精糧足,又何懼這癬疾之患?正當以雷霆掃穴,以儆效尤,同時振皇上和朝廷之威!所以臣亦以為應當令威國公親提龍虎之師,一舉剿滅賊寇,還望皇上聖心明斷!”
他們兩個的建議都是同意迅速賑災,解決吏治和民生的問題,但對起義軍卻主剿不主撫。雖然隻有一點的不同,但這其中的差別其實巨大。
以他二人的老奸巨滑,如何不知道眼下的四省之亂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稍有不慎就會掉進去?別看他們嘴上說的漂亮,可對複雜的形勢心知肚明,知道即便以王銳之能,也很難快刀斬亂麻,一舉平息四省之亂。隻要能將他拖進去,料想其至少一年半載之內休想再顧得上朝中之事。到時候自己位居中樞,自然可以趁機做文章。如果機會合適,甚至可以在背後捅上一刀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所以二人十分默契地向小皇帝力主讓王銳出馬去賑災、平寇。
不過他倆說的也有道理,因此崇禎又有些舉棋不定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是剿還是撫為好。
王銳自是一眼就看穿了他二人的如意算盤,當下心中冷笑,不急不徐地開口說道:“皇上,我大明現在是兵精糧足不假,但眼下正植用錢之際,且外虜仍是虎視眈眈,犯我大明之心未死。一旦彼趁此機會興兵進犯,我們就會陷入兩線作戰的不利局麵。即便以現下再非是國庫空虛的情形來應付,怕是亦不會輕鬆!因此若非要剿滅賊寇的話,耗費必然巨大。如果省下來這筆錢糧,又能挽救多少災民的性命?可以給朝廷減輕多少負擔?況且那些賊寇本都是窮苦布衣出身,對於王道教化又懂得多少?他們反的是貪官汙吏,而並非是皇上和朝廷,因此其情可憫。如若能接受招撫、改邪歸正,大可不必擅動刀兵!況且就算是要將其剿滅,又何需動用龍虎精銳?溫大人和周大人偏偏喜歡牛刀殺雞不成?”
溫體仁和周延儒聞言老臉微微一紅,頓時感到有些語塞。不錯,若是剿滅區區數萬流寇也非要龍虎衛出馬的話,那的確是好比牛刀殺雞,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崇禎生性節儉,是最恨胡亂浪費的了。所以一聽王銳說招撫可以節省下一大筆錢,當下不再猶豫,哈哈一笑說道:“太傅所言甚是!那些賊寇其實也都是朕的子民,眼下他們就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朕可以給他們改正錯誤的機會,不存在丟不丟麵子的事情!,現下朕意已決,即刻平息災情和招撫那些作亂的流民,眾卿快說說應該如何來做才好!”
溫體仁和周延儒對望了一眼,不易覺察地微露一絲失望的神色。但二人的表麵上當然毫無異狀,隻是躬身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