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促膝長談(1 / 2)

晚飯後,田弘遇和朱由檢一老一少,在後院的亭內品茶聊天。這亭子設計得非常雅致,以竹為質地,一片碧綠之色,竹片的大小十分勻稱,色澤、厚薄、弧度等幾乎完全接近,很明顯是經過精挑細選,就連石桌、石凳都以竹片覆蓋,顯得尤為青翠。

這也看出了沈家的與眾不同之處。世家就是世家,這種高雅、這份清貴,不是一般的暴發戶所能比擬的。朱由檢雖然尚未見到這位傳說中的沈家家主——沈衝,但想必也是一非同反響之人。非常人行非常事,房內的書香氣息,院內的幽雅景色,擁有如此別院的人絕非一個充滿銅臭氣的庸俗商人。

田弘遇往朱由檢的杯裏斟滿茶,隨即舉杯,一口飲盡,隻覺一股熱氣從喉嚨口貫穿胸腹,隨即一陣淡淡的清香回味上來,但覺齒頰留芳,舌底生津,不由脫口道:“好茶!”

朱由檢一見他的動作,就知道是喝茶的老手。真正會喝茶、懂茶道的人都是一口幹,以舌苔將滾燙的茶水一口卷入,而不虞被燙到,才能完全品出茶中三味。

田弘遇道:“至若茶之為物,擅甌閩之秀氣,鍾山川之靈稟,祛襟滌滯,致清導和,則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閑潔,韻高致靜。”

朱由檢笑道:“田伯父也是一愛茶之人。由檢府上還有些極品大紅袍,以及西湖的雨前茶,改日給田伯父送些來。”

田弘遇笑道:“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接著故意歎了一口氣,道:“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老夫當了這些年揚州知府,怎麼連好茶都喝不上一口呢?”說罷,兩人相視大笑。

朱由檢道:“不知田伯父如何看待茶道一說呢?”

“茶道?”田弘遇道,“由檢著相了。”

“哦?此話怎講?”

田弘遇想了想道:“唐代《封氏聞見記》中有最早關於茶道一詞的記載:‘茶道大行,王公朝士無不飲者’。老夫中年時也曾癡迷茶道,喜愛與友人喝茶論道。有一日前往天台國清司,與界明方丈談論茶道,方丈隻說了一句,‘道了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施主著相了’。當時我終於明白,我隻是執著於自身所謂的‘道’中,就著了相。其實簡單地喝茶,讓心靈得到一時間的空靈,那就是道!由檢明白嗎?”

朱由檢皺了皺眉道:“其實我還不是很明白。畢竟我不太懂茶,雖然一般茶的好壞還是喝的出來的,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田弘遇失笑道:“這就夠了。你能說出這番話來,就說明已經跳出這個圈子,開始領悟茶道了。茶是喝茶,道即自然,喝茶的本質就是回歸清淨,讓人自然起來。這樣看就沒什麼會不明白的。”

再給自己斟上一杯,打趣道:“難得來一趟京師,不好好地讓沈賢侄出點血,拿點好茶出來,老夫還真不走了。”

朱由檢裝作無意間問道:“不知道田伯父接下去有何打算呢?是留在京師,還是回揚州呢?”

田弘遇大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從不為此問題煩惱。無官一身輕,天下任我去得,不知由檢有何見教呢?”

這句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意思就是你有話就直說吧,不用旁敲側擊了。

朱由檢有點尷尬地道:“伯父請恕由檢無禮,隻因如今各方形勢頗不明朗,由檢為自己安危著想,不得不試探各方的走向和厲害關係,還請伯父見諒。”

田弘遇歎了口氣道:“我明白。你也不容易,身處這個位置,就必須時時刻刻防著別人,否則恐怕什麼時候丟了性命都不知道。”頓了頓道:“如今京師裏鬥得真是如此激烈了嗎?”

朱由檢道:“魏閹的勢力越來越大,朝上幾乎無人能與其爭鋒。近來皇兄身體每況愈下,而本王將來繼承大統的可能性最大,魏閹又怎肯在這個節骨眼上放過我?所以前麵的路必然是步步荊棘。”

田弘遇默然片刻,問道:“袁崇煥是否像外界所傳那樣用兵如神?”

朱由檢正容道:“袁大人的確是個非常出眾的人。可以說,若沒有他輔佐孫大人守遼,恐怕整個遼西都已經丟了。我一向不讚成那種純粹的文人領軍,他卻是例外的一個,不僅熟讀兵書,而且頗有能耐,很能打仗。最主要的是他那因地製宜、實事求是的精神,與王在晉、高第之流不可同日而語。”說到這裏,發現自己似乎有點誇大了,畢竟連袁崇煥一麵都沒見過,如此誇讚豈非有點過分了?連忙補救道:“盡管我還沒親眼見過袁大人,但仔細研究過他在遼西的每場戰爭,對他實是欽佩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