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的陽光下,已經減至低速“雷霆”平緩靠上棧橋,負責快艇測試的工人跳上甲板,用纜繩將它係穩。夏樹輕鬆邁出艇艙,站在棧橋上笑看今天的特殊乘客,剛剛摘下皮帽的露易絲頭發有些淩亂,紅撲撲的臉頰仿佛嬌羞女孩碰見了帥氣偶像,一雙水汪汪的眼眸飽含愉悅之情。
威澤爾大叔顯然已對兄妹倆的親昵習以為常了,他以溫善的目光看著王子和公主在棧橋上相互打趣。不一會兒,奧爾登堡王子也返回棧橋,一靠近露易絲,他原本有些失落的神情立即換成了含蓄的愛慕,視線看似飄忽,實則不離焦點。
“尼科拉斯!”等約阿希姆王子喚自己的名字時,大叔才走上前來。
“感覺很不錯,高速狀態比雷電更穩定,操作起來也很舒服。”夏樹翹起大拇指說。
“我們隻是在嚴格按照殿下您的設計意圖鋪展實施這一項目。當然了,年輕工程師們在卡爾斯博士的帶領下工作認真、情緒高昂,他們的努力特別值得表揚。”大叔輕描淡寫地將功勞推讓出去。
夏樹滿意地點頭說:“放心吧!等到年底評算的時候,大家都會得到應有的獎勵。”
“殿下的慷慨和公正讓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充滿幹勁。”威澤爾大叔這是替所有得到過額外獎勵的船廠員工們表示感謝,而對於這份謝意,夏樹受之無愧,這畢竟是個資本至上、充滿剝削和壓迫的時代,能夠真正和員工分享利益的經營者鳳毛麟角,而在夏樹看來,要扭轉弗裏德裏希皇家船舶造修廠經營上的頹勢,首先得改變死板的運作模式,用現代化的理念營造積極努力的工作氛圍,給工程師、技術員乃至普通工人幹事業的動力,讓高薪引進的技術人才找到歸屬感,把整個船廠變成一個充滿凝聚力和戰鬥力的大集體。
恭維話略帶即可,夏樹很快將話題引回試驗階段的雷霆雙人艇,它的殺手鐧依然是置於艇艏的單裝450毫米魚雷發射管,而除了強大的海上突防能力,它還增加了自衛武器。和斯圖卡的駕駛布局一樣,雷霆的主駕員負責操控航向和發動魚雷攻擊,背向而坐的副駕駛負責操作可在一定角度內旋轉的機槍。目前測試的槍械主要有兩種:馬克沁水冷機槍和加特林轉管機槍。前者能夠提供穩定並持續的火力輸出,但用於海上作戰威力不足,而被陸軍淘汰的加特林轉管機槍為13毫米口徑,彈丸威力較大,最高射速也超出馬克沁機槍,但最大的缺點是穩定性較差,持續射擊容易發生卡殼。
“兩種武器都已經進行了破壞力測試,結果各有優劣。”
威澤爾大叔一邊介紹著,一邊將夏樹他們領到了船廠的西北角。幾個月之前,這裏還是一處露天的木材堆積場,如今已經被改造成為槍彈測試場。背靠一堵又高又厚的水泥牆,各種材質的測試板已布滿彈孔彈坑,而它們正對的是一棟磨坊般的石頭屋子,屋簷下散落著好些黃澄澄的彈殼。
走近石屋,大叔毫不客氣地喚道:“托尼!托尼?”
應聲而出的既不是托尼。史塔克那樣的紈絝天才,也不是盧卡。托尼式的樁式中鋒,而是一個長著娃娃臉的“花菜頭”,他穿著圍裙戴著袖套,笑容真摯而陽光,但這一開口,“卡洛-蘇阿-伊爾”的意大利語讓夏樹一臉茫然加問號。
“他向王子和公主殿下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大叔代為翻譯說。
青年配合著做了個叉腿躬身擺手的姿勢,而這已是中世紀的老一套,隻有那些封建氣息濃厚的小國家還有保留。
德國從來不缺優秀的槍械技師,船廠之所以外聘這麼個意大利人,跟威澤爾大叔的推薦有著莫大的關係,這背後的故事倒也頗具浪漫色彩:意大利小夥子從美國遊學歸來,在遊輪上邂逅了美麗的德國姑娘,兩人一見鍾情陷入愛河,在隨船牧師的主持下舉行了婚禮。為了不讓心愛的姑娘忍受思鄉之苦,小夥子依然來到陌生的國度,憑著堅定的新年和勤奮的態度贏得了老丈人的認可,並在他的幫助下找了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當然了,這小子也非混混之輩,他出自意大利軍工業最富盛名的“伯萊塔”家族,該家族生產經營槍械的曆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而那幾乎是火藥槍剛剛誕生的時代。這花菜頭不僅從小學習槍械製造技藝,還先後前往英美等國遊曆,了解各國槍械技術的發展情況,汲取有益經驗和技能,光看履曆應該是個既有上進心又有一技之長的大好青年。
真正的人才價值千金,但如果是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投資越多虧得越大。夏樹並不急於下定論,他問:“你應該能講英語吧?”
“當然!”花菜頭轉口一說“陰溝裏去”,夏樹的耳朵頓時舒服了許多,而克裏斯蒂安和露易絲也都能講一口流利英語,這樣交談起來便不再有剛剛的障礙。
“武器測試的結果如何?”夏樹直奔主題。
花菜頭將他們帶到靶場上,結合那些布滿彈孔和彈坑的材料介紹說:“對付敵人的魚雷快艇和普通船隻,馬克沁機槍的威力就足夠了。我可以嚐試對陸軍裝備的馬克沁機槍進行了一些改良,用導管進行活水循環冷卻,這樣冷卻套筒的體積和重量可以減輕很多,帆布彈帶被海水浸濕後會產生不利於供彈的形變,用金屬鉸鏈替代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如果是要對付稍大一些的目標,尤其是有薄裝甲防護的,加特林轉管機槍的效果應該會更好一些,或者我們可以嚐試采用更大口徑的轉管炮,那樣甚至可以對大型艦艇上的人員和設備構成有效威脅。”